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先驱者春秋战国时

文种的案头上摆着两样东西,一封是早已隐居的范蠡写给他的信,内容是: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之?”

另一样东西则是勾践赐给他的宝剑,上面刻着“属缕”二字。

而正是这把剑,结束了吴国功臣伍子胥的生命,同时也结束了吴国的国祚……

一、临危受命

他是楚国人,却在越国的史书中出现,他起先默默无闻,最后却帮助了越王勾践成就霸业,他是古代交友的典范,因为他有个名叫范蠡的好朋友,正因为这位朋友的推荐,他才有了功成名就的机会,但同样地,他在位极人臣时没有听从朋友的劝告,从而成为了功臣中兔死狗烹的典型。

他的名字叫文种。

那一年,文种还在楚国做着基层县令,想着自己的人生大致也就如此了,可人在世上总得留下点什么,光做一个县令是绝对满足不了文种这种志向的。

正当自己唏嘘感叹之际,朋友范蠡的一封“忽悠”信让他立马打点行装,来到了隔壁的越国。

当人们问他为什么要背井离乡跑到邻国,本国县令难道不香吗时,他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广阔越国,大有作为。”

就这样在朋友的介绍下,文种进入了越国朝野,成为越王勾践手下众多大夫之一。

但这时的文种并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勾践最为信任的,还是自己的朋友,同样也是大夫的范蠡。

不过一个人的命运,除了要靠自我奋斗外,同样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而改变越国和文种的历史进程,就在于那天会稽山上,身边只剩五千残兵败将的越王勾践,当时面对山下漫山遍野的吴军旗帜,勾践只问出了一句话:“你们看我越国还有机会吗?”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文种和范蠡异口同声道:“当然有!”

勾践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范蠡和文种这两人是真的说有机会还是纯粹为了打破这个死寂的氛围,又或是为了安慰自己,让自己的内心好受一些。

“先前寡人听闻吴王夫差日夜厉兵秣马,准备攻越,便决定先发制人,范大夫以阴谋逆德而劝寡人,寡人不听,才有今日之祸,现在想想,悔不该去打那吴国哟!”

随即勾践又叹息道:“难道寡人此生就到此为止了吗?”

一旁的范蠡朝文种悄悄使了个眼色,文种立马会意,上前劝道:“大王不必担忧,当初商汤被夏桀囚禁在夏台,文王被纣王关押在羑里,齐桓公小白逃亡莒国,晋文公重耳逃亡北翟,这些人最后都称霸天下,何况大王先前在槜李还击杀了吴王阂闾,由此观之,大王现在受到的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文大夫这话听了提气!”原先眉头紧锁的勾践听完这番话后忽然有种拨云见日之感,随口称赞了一句,但立马回归了正题:“不过眼下的问题,还是如何解吴军之围,救我越国于危难之中。”

范蠡在旁深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说道:“大王,为今之计,唯有求和。”

“求和?”勾践有些犹豫:“寡人与那夫差有杀父之仇,可谓不共戴天,若是去求和,夫差会同意吗?”

“持满者与天,定倾者与人,节事者以地。卑辞厚礼以遗之,不许,而身与之市。”范蠡道。

“都什么时候了,给寡人说人话!”

“大王,范大夫的意思是说效法天道的人,便能盈而不溢,盛而不骄,遵循人道的人,能够在遭遇危殆时保持安定,遵守地道的人,便能因地制宜,言下之意,是让我们带上重金厚礼去贿赂夫差,如果不行就卖身于他,给他当牛做马。”文种在旁当起了翻译机,但他还没有说出内心真正想说的:唉,不管怎么样,能先活下去再说吧,诸侯的尊严之类的先抛在一边。

按后人的话来说,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勾践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好吧,可谁能担当求和重任呢?”

范蠡答道:“非文种文大夫不可。”

“啊?”虽然文种的心中有了些思想准备,但忽然被范蠡这么一推,不禁还是有些慌,毕竟到越国以来还未被委以如此重任。

“文大夫可愿出使吴营,前去议和?”不由文种多想,勾践已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带着些许恳求的语气问道。

文种暗自瞧了眼范蠡,又见勾践早已放下了越王的架子,便深知这次的使命事关重大,于是便正色作揖道:“臣自当为越国竭尽全力!”

“好!若能求和成功,未来灭吴之日,寡人当与二位共享越国!”

众人退出营帐后,此时文种内心OS:范蠡啊范蠡,说好的朋友一生一起走呢?怎么转头就把好朋友卖了?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范蠡内心OS:兄弟,我这可是给你立功的机会啊!

文种内心OS:这功劳立的风险也太大了啊!(捂脸表情)

次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会稽山顶时,文种便带着旌节坐着车马只身往吴营而去,看着其远去的背影,勾践自言自语地叹息道:“唉,越国和寡人的命运就交到文种手里了!”

虽然越国君臣各个心急如焚,焦急地等待着结果,但时间却如同地上的蚂蚁,煎熬着他们的内心,终于到了傍晚,文种的车马又再次出现在了大营前。

“怎么样?”勾践第一个跑出大营,边亲自搀扶着文种下车边急切地问道。

文种虽有些疲惫不堪,但眼光依然坚毅,君臣礼节更没敢忘,他先是退让谢了勾践,随即自己下车跪倒在勾践面前道:“臣有辱使命。”

“还请大夫大帐里说话。”勾践见苗头不对,便将文种带到了自己的大帐中。

“唉,臣到了吴营中委曲求全,自称越国亡臣勾践及其陪臣文种前来,传达了大王愿入吴为臣的意愿,那吴王夫差本想同意,怎奈那相国伍子胥老谋深算,对夫差说这是上天要吴国消灭越国,所以力劝其斩草除根。”

“那还谈个毛线!”勾践一甩袖,便回身拔出架上宝剑,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要冲出营帐去。

“大王意欲何为啊?”文种急忙拦住道。

“当然是和吴国拼了!”勾践激动地说道,“不过在此之前,寡人得先把自己妻子儿子都杀了,不能让吴军留下把柄,还有,越国那些重器宝物也要统统销毁,总之一句话,寡人就是死,也不能让吴国捞到什么好处!”

“大王且慢!”文种阻止道,“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还有啥转机?不都让斩草除根了吗?”

“大王!”文种撒娇似的说了句,让勾践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接着道:“臣观吴王之脸色,尚有犹豫之态,想必不一定全听伍子胥之言,何况臣听闻吴国太宰伯嚭素来与伍子胥不和,又生性贪财,大王不妨送一些财货与他,让他在夫差面前说说咱们的好话。”

勾践举在空中的剑稍微停顿了片刻,随即又缓缓垂下指着某个角落堆着的箱子道:“这里还有些寡人压箱底的东西,明日大夫去的时候一并带上!”

次日,文种再次出发了,只不过这次马车上多放了几箱金银财宝。

“越王些许薄礼,太宰大人勿要嫌弃。”文种到了吴军营地后并未直入夫差大营,而是悄悄地绕了个圈进入了伯嚭所在的营地。

“哎呀,越王在如此关头竟然能想到外臣,外臣实在是不胜荣幸!”伯嚭见到眼前的财物不禁心花怒放,但头脑尚属清醒,随即问道:“不过越王派大夫您到我这来,又送那么多厚礼,想必是有所求吧?”

文种倒也不隐瞒,将昨日议和一事说了:“原想吴越两国罢兵和好,怎奈贵国伍相国插了一句,致使大伙都下不来台,所以烦请太宰大人在贵国国君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成就两国罢兵之美事。何况,”文种忽然压低声音道:“吴王若真要灭越,越国必然上下同心,玉石俱焚,到时贵国怕也是捞不到什么好处吧?”

伯嚭一听,顿时拍案道:“咳,大夫有所不知啊,那伍子胥自仗着有功窃居相国,常常倚老卖老,我们大王年轻,只能礼让三分,背地里早就对这老不死的有所不满,这事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那就多谢太宰大人了!”文种起身作揖道。

“好,那大夫自便,我就不送了。”伯嚭见文种驾车出营后,立马派人驱车赶来觐见夫差,并对其进言道:“大王若继续进攻越国,必然会逼得勾践杀妻灭子,焚烧宫室,摆出一副与吴国拼死一战的架势,到时候越国上下同心,仅剩的军队也会同仇敌忾,到时候我吴国若要取利,怕是会难上加难,不如大王接受越国请和,让勾践等入吴为臣,有国君作为人质,想来越国也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咱们在从越国这里榨取利益,岂不比动刀兵强?”

夫差听了觉得有理,刚想同意,却不料伍子胥闯了进来,他先是大骂伯嚭出的是歪主意,又警告夫差道:“如今灭越是天赐良机,如果大王此时不灭越,将来定会追悔莫及!”说完他便愤愤地拂袖离开了大帐。

“哎,伍相国别走哇!寡人话还没说完呢!”

“大王,您瞧瞧,您瞧瞧!”在一旁的伯嚭刚要指责伍子胥两句,却被营外一句“越国使者文种到”而打断,夫差也命伯嚭先下去:“你先回营休息,寡人自有主张。”

当晚,勾践发现吴国的包围圈似乎松了一些,旗帜也没有先前那么多了,正疑惑之际,有人报文种回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吴国的使者。

“有劳上国来使,下臣感激涕零!”勾践见文种后面浩浩荡荡有一支队伍,并打着吴国旗号,心中便猜中了几分,于是便率领群臣急忙出门迎接。

“我王已答应贵国求和,过了今晚,尔等便不再是越国的君臣,而是吴国的附庸,而你,勾践,将入吴国为奴,专心伺候我王,听明白了吗?”使者傲慢地说道。

“什么?竟让我们大王入吴为奴?太欺负人了吧?”

“大王,千万不要答应他们要求!臣等就是战死殉国也不愿受此大辱!”

众人边说边上前欲将吴国使者团团围住,后者见状大喝一声:“我王已经给了你们越国最大的恩赐,难道你们想造反吗?”随之大手一挥,背后忽然闪现出一支装备精良的吴军来。

正当两边剑拔弩张之时,勾践急忙上前示意手下大臣莫要轻举妄动,又对吴使毕恭毕敬道:“下臣明白,还请上使入营稍歇片刻,待下臣交代一番后,明日便同上使一同下山,面见吴王。”

“还是你这个当国君的懂规矩。”使者嘟囔了一声,便大摇大摆地驾车进入了越国营地内。

深夜,在款待完吴国使臣后,勾践单独召见了范蠡和文种。

“寡人此去吴国,生死未卜,越国国事,还要依靠两位大夫主持。”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大王去吴国为奴而保全越国这个主意是臣出的,臣自当陪大王去吴国一同为奴,至于国事,臣以为可全权交予文大夫。”范蠡在一旁道。

“好,就依范大夫之言!”勾践随即去案上拿下虎符和国印交予了文种,文种惶恐间急忙下跪推辞道:“大王尚在,臣岂敢僭越,代行国事?”

“大夫莫怕,这两样东西只是寡人托大夫暂时看管,将来……”勾践顿了顿,继续说道:“将来寡人若能平安归来,寡人希望越国还是那个越国!”

文种当即叩首道:“臣定不负大王所托!”

在交代完国事后,勾践缓缓脱下了华贵的冠服,取而代之的则是象征奴仆的粗布赭衣及粗麻制成的红色毡巾。

当第二天勾践以这身打扮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越国大臣和兵士们无不痛哭流涕,勾践骂道:“哭什么!哭什么!寡人还没死呢!寡人只不过是去吴国逛一圈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都听好咯!寡人不在越国的时候,国中事情无论大小,皆由文大夫主持!敢有不听文大夫话的,一律斩首!”

在越国众人的目送下,勾践带着妻子和范蠡踏上了去吴国的旅程,并开始了长达三年备受屈辱的为奴生涯。

不过在路上,范蠡又听到了勾践的自言自语:“唉,今日之后,越国和寡人的命运就真的交到文种手里了!”

二、发愤图强

在勾践屈身吴国的日子里,文种果断挑起大梁,对外忙着与吴国周旋,装孙子,对内则暗中积蓄实力,闷声发大财,就盼着勾践和范蠡那天能回来,共同商议对吴复仇的大计。

但此刻的勾践和范蠡正在吴国做着奴隶,文种只得和在越国的一些大臣们讨论得失,最后他们一致得出一个结论:越国遭此惨败,归根结底还是和吴国的国力差距太大,越国若是要复仇,首先必须要在各方面缩短和吴国的差距,随后再乘机全方位搞垮吴国。

为此文种昼思夜想,又总结了商周以来的征伐经验,终于制定了消灭吴国的伐吴七术。

看过剧本的我们都知道,文种的这七术简直是为越国消灭吴国量身打造的“套餐”,而后续的历史又告诉我们,这七术简直是个万能公式,任意一条都能屡试不爽,比如赠予吴国君臣大量钱财、美女及能工巧匠,让他们慢慢消磨心智,沉迷美色,荒废政事,同时大兴土木,耗费大量国力;又比如重点贿赂诸如伯嚭这种谄谀之臣,让他离间夫差和伍子胥等忠臣的关系,同时让吴国的谋划摇摆不定,败坏吴国的纲纪等等。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越国自身足够强大,所以积财练兵,广囤粮草,寻求时机伐吴也被列入这“七术”之中。

玩过策略类游戏的玩家肯定都知道,游戏开局你得先苟住,挡住对方前期的压制,随后再边稳定内部边发展经济,有了充足的经济后再是科技和军事,随后兵精粮足一波推,至少我是这么个玩法。

放在文种这也是同样的道理,勾践以去吴国作奴仆的代价苟住了越国,而文种则乘此喘息之机,鼓励生产,猥琐发育,这才是其中真正的精髓。

不过说说都很容易,做起来却不怎么简单。

“我越国刚打了败仗,国内青壮死了不少,一时元气难以恢复,大夫要鼓励生产,积财练兵,必须先要爆一波人口,人多了咱们才能做其他事情,可就咱们这环境和医疗水平,小孩的死亡率是一个问题,更关键的是连年征战,老百姓都穷怕了,就算是生了小孩,往往也养不起。”

“对啊,哪怕养小孩这事情解决了,爆人口的前提是你得有足够的粮食吧,咱们粮食储备也不够,养不起那么多人口,可你没人口,谁来帮你种地开垦呢?”

“唉,这不是陷入死循环了吗?”

众人把越国当下的难处和这条策略的执行困难剖析得头头是道,同时也给文种出了难题。

文种沉吟片刻,随即问众人道:“我问你们,你们想不想越国强大?”

“想啊!太想了!”众人异口同声。

“想不想灭了吴国替大王和越国洗刷耻辱?”

“想啊,做梦都想!”

“那鼓励生产,积财练兵,便是我越国复仇的第一步!”文种慷慨激昂,随即下令道:“自今日始,从我这至底层的奴隶,每天每人规定口粮,反对铺张浪费,全国提倡节俭!”

见众人有些面面相觑,文种又耐心地说了两个故事。

“当年吴王阖闾为了打败楚国,每顿饭不超过两个菜,把攒下的钱和粮食都用于前线,这才能打败楚国,而楚庄王前期多次被晋国打败,最后能够击败晋国而问鼎中原,还不是因为孙叔敖兴修水利、鼓励商贸,让楚国府库里堆满了粮食、兵甲和钱财,这才让楚庄王有纵横天下的资本,而如今我越国要击败吴国,就必须得先向这些榜样事例学习,明白了吗?”

众人恍然大悟,齐齐应道:“谨遵大夫令!”

数日后,越国各地的官方交易市场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来自各国的商人都聚集在一起,纷纷命人把身后一船船和一车车的粮食卸下,清点数量,随后运往官家的粮仓,而越国官署给出的结算金额,则是当时市场收购价的好几倍。

“越国这不是当冤大头吗?”有商人悄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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