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洛嬉故乡再无夏春秋实力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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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再无夏春秋

南方城市的春天很短,几场雨便几场春。若要勉强在城里赏春,郊外或公园里,可见片方春景、春色,可得片刻春光、春意。南方的春在乡村田野、山峦肆意流淌,但离开故乡这么些年,一年仅一次在老家短暂停留两天,蓦然发觉,故乡再无夏春秋。

(注:图文无关)

故乡的夏最为热烈。苦楝树下的方桌木凳,瓷壶凉茶,镶着茶渍的不锈钢茶杯和树上扯开嗓子叫的蝉绘成了夏的火苗,与烈日融为一体,将天与地都蒸熟了。农人顶着烈日,双脚深陷田泥中,唯有最底部,可探得一丝清凉。夏日午后,白沙河是烈夏的敌手,小花裙蓝短裤一律泅进水里,水面虽也是热的,翻滚几遍,毕竟是到水里了,热得窒息的感觉一扫而空,从头至脚的凉爽袭来,“躲夏”便算成功。

故乡的春最为壮观。远眺白沙村基建小组后山,山峦起伏,层峦叠翠。近看桐树挂绿,松树描青,茶树染翠,蓬勃怒长。记忆中就是这几个树种,这是我认得的。别的什么树,一律想不起来了。也许还有柚子树、板栗树和绿竹,但它们都并非从后山而只是从我的记忆中隐藏。它们隐藏在桐松茶树中,因它们临时套上了一模一样颜色的服装,都是青绿色的,都是翠艳欲滴的,叫人无法分辨。它们脚下覆盖着被露水打湿的松毛老叶,在那底下,正有一批新的生命暗暗积蓄力量,只待惊蛰,便破土而出,补充一个完整的春天。

故乡的秋最为浓郁。一圈一圈低垂的稻谷,一层一层金色的稻浪,一垄一垄老韧的薯苗,满园满园彩色的瓜蔬,满树满树裂开的茶籽……就连鸡鸭鱼鹅,经过三季散养,也是成群结队,欢声雀跃的。秋天的母亲最为忙碌,她总无暇管我,我也无暇烦她。我和弟弟在自家酒窖里偷酒喝,那是母亲去年冬天炙的客家娘酒,酒色接近黑黄,酒香扑鼻,解馋但不醉人。喝够了便抱着电子琴穿过小银小金小浪家,去海东家玩儿。海东的爷爷我们喊叔公,是宗亲,他热情又好客。他家农忙似乎很闲,无论我们来多少次,总让我们留下吃他煮的姜葱煎塘鱼。焦黄焦黄的鱼块上面浇满了酱汁,下饭得很。偶尔也有排骨,如若什么肉菜都没有,他便敲六七个鸡蛋打散,放葱花煎成蛋饼,也是一道美味的下饭菜。

这些都是二十几年前的事儿了。我不知道是故乡变了还是我变了,抑或是我不曾再亲身参与故乡的夏春秋,因此将它们遗失。现在,我的故乡,只有冬季。

迎着湿冷的风,我的车缓慢地行驶在白沙村乡道之中。车轮亲吻着我曾经打过滚的黄土地,枯叶碎裂的声音提醒我,我曾拿着木棍子和它们共舞。右手边的池塘,鱼儿去哪儿了呢,也许是冬眠了,也许早已搬家。左手边的稻田,秃秃的,长着杂草和稻谷残留的梗。稻谷的梗早在晚秋时就被有意地烧了,黑不溜秋,像足了田野上的行为艺术。右转,车溜进了我的老家。我的父母在车道两旁种了一排桂花、樱花、炮仗花、三角梅,这个时节只有三角梅和炮仗花坚强地迎风傲立。进了门,立刻觉得新年这位老友正笑意盈盈地包围着我。年糕、粄片、油果、角子、腊肉、酿豆腐、缸烧肉、腐皮肉卷、红烧猪蹄……这些都是我的老朋友,一年见一次,一年品味一次,一年告别一次。夏春秋的果实,全在晚冬的这天,轰轰烈烈地排队来见我。惹我欢喜,害我噙泪。

我们这里的冬,不下雪,不落叶,光看画面,与春夏也无异。然而,我却深切体会到,故乡的夏春秋,于我,的确是没有了,没有了。而今,我只能现在屋子的楼顶,吹着冬风,眯着眼睛,眺望远方,回首过往。回首一段段、一场场记忆中的夏春秋……故乡即使回得去,我也只能作为过客,发几声慨叹,滴两滴热泪,而后便再次拢紧大衣,挥手告别。

作者:朱洛嬉(原名朱晓敏)。女,教师。河源市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小小说学会会员。14岁开始发表作品,18岁获得广东省报纸副刊好作品奖。已出版长篇小说《左手创业右手爱情》,发表作品逾50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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