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我们的《说文解字》课程,本课讲“言”部的两个汉字:“諏、論”。这两个汉字在现代汉语简化为“诹、论”。“论”又是现代汉语常用汉字,因此,本课的重点汉字是“论”。关于《论语》的论字究竟如何读,请看第二个字“论”的详解。两个字的详情如下:
1、諏(诹)。读音有两个,其中并不包括中华书局注音版《说文解字》标注的“jū”音。因为这个读音是“诹”的古音,今已不再使用。
(一)zōu。《说文解字》给的解释是:“诹,聚谋也。从言,取声。”形声字。许慎认为诹的本义是聚集起来征求意见。但《尔雅·释诂上》:“诹,谋也。”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左传》:‘咨事为诹。’”这一句出自《左传·襄公五年》,原文是“访问于善为咨,咨亲为询,咨礼为度,咨事为诹,咨难为谋。”大意是:向善人访求询问就是咨,咨询亲戚就是询,咨询礼仪就是度,咨询事情就是诹,咨询困难就是谋。显然,《尔雅》、《说文解字注》都认为诹的本义是咨询;询问。
王筠《说文句读》给了解释:“许君说访以泛,说诹以聚者,于方声、聚声得之。方、旁同字,旁求之意。诹、聚皆从取声。”也就是说,许慎这样解释访和诹,皆从声旁入手,即“访”和“诹”两个字都是声中有义。
《玉篇·言部》:“诹,问正(政)事也。”《诗·小雅·皇皇者华》:“载驰载驱,周爰咨诹。”《毛传》:“访问于善为咨,咨事为诹。”这跟《左传》的用法一致。
其实,“诹”字最经典的实例是诸葛亮的《出师表》:“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陛下也应该自己思虑谋划,征询治理国家的好办法,明察和采纳正直的进言。这是诸葛亮北伐之前对小皇帝临行的嘱托。
(电视剧中诸葛亮写《出师表》)
诹在本义之外,还用作“选择”义。王安石《慈圣光献皇后启殡及复士返虞慰皇帝表二》之一:“伏承太皇太后诹辰协吉,肇启殡宫。”就是选择良辰吉时。
(二)zhōu。这个读音是当诹用作与“诌”的通假时的读音。即信口编造(言辞)。
诹的小篆写法如图:
(诹的小篆写法)
2、論(论)。论字读音有两个,中华书局注音版《说文解字》标注的读音与抽释字义不符,其详情如下:
(一)lún。这是中华书局注音版《说文解字》标注的读音。给的解释是“论,议也。从言,侖声。”形声字。本义是分析议论。这里的注音和字义并不搭配。因为读这个音时,“论”指的是《论语》的简称。本义的“论”应读作lùn,我们放在第二音里介绍。
读lún这个音时,论是《论语》的简称。南朝梁皇侃《论语义疏序》引汉刘向《别录》:“鲁人所学谓之《鲁论》,齐人所学谓之《齐论》,古壁所传谓之《古论》。”
《论语》中的“论”,最好读作lún,不读作“lùn”。为什么读lún呢?因为声部“侖”。
(《论语》)
“侖”,虽然是声部,但其实它也是“形声兼会意”,“侖”同时也包含了意义,上面是一个“亼”,读“jí”,这个字念做“集”,意义也同“集”,它是个象形字,象屋顶的梁和椽的结合,屋顶有两面的斜坡,中间有横梁把它连接起来,所以“亼”是合起来的意思。“亼”下面是什么呢?是“册”,是由一根一根的竹简编起来的典籍,所以“侖”是“亼、册”两个字合起来,论语是经典的“册”。《论语》中的“论”所用的意义不是“论”的本义,而是“侖”的意义。因此,《论语》中的“论”最合理的读音是lún。
不但如此,读这个音时,还通“伦”,有两个用法:
(1)伦次;条理。《释名·释典艺》:“论,‘伦’也。有伦理也。”《荀子·解蔽》:“万物莫形而不见,莫见而不论,莫论而失位。”郝懿行注:“论,读为伦,伦者,理也。”对万事万物,没有什么是露出了行迹而看不见的,没有什么是看见了而理不清条理的,没有什么是理清了条理而评价不恰当的。(2)道理。《礼记·王制》:“凡制五刑,必聊天论。”郑玄注:“论或为伦。”陆德明释文“论,音‘伦’,理也。”
由这一通假来看,《论语》里的论,似乎更应当读这个音,因为它是儒家最基本的伦次、条理、道理的集子。
(二)lùn。这是我们最常用的读音。即《说文解字》所释“论”的本义分析;说明事理。即上面说的分析议论。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凡言语循其理得其宜谓之论。”比如诸葛亮《出师表》:“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现代汉语也这样用,鲁迅《伪自由书·前记》:“然而我的坏处,是在论时事不留面子,砭锢弊常取类型,而后者尤与时宜不合。”
(议论)
本义之外,论还有很多用法,如:
(1)衡量;评定。《吕氏春秋·论人》:“此贤主之所以论人也。”高诱注:“论,犹论量也。”《礼记·王制》:“凡官民材,必先论之。”郑玄注:“论,谓考其德行道艺。”
(2)定罪。《洪武正韵·真韵》:“论决罪曰论。”《史记·孝文本纪》:“今犯法已论,而使毋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及为收帑,朕甚不取。”现在犯法定罪后,而使无罪的父母、妻子、兄弟连坐,收没妻子儿女为官府奴婢,我非常不赞成这种做法。现代汉语也有这样用的,鲁迅《坟·看镜有感》:“他竟‘论’了大辟,可是没有杀,放归,死于途中了。”
(3)推知。《荀子·解蔽》:“坐于室而见四海,处于今而论久远。”坐在屋里而能看见整个天下,处在现代而能推知远古。
(4)陈述;叙说。《广韵·魂韵》:“论,说也。”《水浒全传》第一百一十回:“对席有个老者,便请会茶,闲口论闲话。”
(论闲话)
(5)顾及;考虑。李斯《谏逐客书》:“今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可陛下对用人却不是这样,不问是否可用,不考虑是非曲直,凡不是秦国的就要离开,凡是客卿都要驱逐。
(李斯像)
(6)凭借;倚仗。元代高文秀《渑池会》第三折:“想相如凭舌剑欺压秦国,论胆量完璧而回,乃股肱忠烈之士。”说蔺相如凭借胆量完璧归赵。
(完璧归赵像)
(7)依据,按照。比如:论功行赏。《史记·萧相国世家》:“既杀项羽定天下,论功行封。”
(8)言论;主张;学说。比如:唯物论;方法论。《论语·先进》:“论笃是与?”总是推许言论笃实的人。
(9)议论文。一种以议论为主的文体。《文心雕龙·论说》:“论也者,弥纶群言,而研经一理者也。”论,就是综合各种说法,精密地研究某一道理。
(10)释迦弟子解释经义、论辩法相的书籍,同“经”、“律”合称“三藏”。“论藏”是梵语阿毘达摩藏的义译。
此外,论还是姓氏。《通志·氏族略四》有载。
论的小篆写法如图:
(论的小篆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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