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在不断发展的,人的思维和认识,也是

通过历史事件尤其是历史人物的记载,即作《春秋》,达到“劝”与“惩”的目的,自古以来就有这个传统。孔子作《春秋》是这个目的。《春秋》中的“书法”,在孔子以前的史官中实际上也有,而且已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惯例,《春秋》谨严的特点,其带来的负面效应便是记事过于简略。比如刚才我们讲的郑庄公——“郑伯克段于鄢”,如果单凭这六个字,我们当然不知道整个事件的过程。

好在《左传》写了那么长、那么具体的事件发生的情节、细节、人物,等等,来补充它,使我们知道这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如果是单单那么几个字,我们就不能够了解事件的过程了,来龙去脉也不清楚了。《春秋》所记之事,少者一事仅一字,最多者一事也仅四十余字。这样简略的记载,类似于今天的标题新闻。作为一部史书,这么简略,你弄得像标题新闻一样,当然无法了解历史事件的整个过程,也就不能了解历史运动的全过程,更无法使人从中认识历史发展的内在规律。

比如“郑伯克段于鄢”,郑庄公为什么兄弟之间会有隔阂,以至于变成敌人?姜氏为什么爱共叔段,不喜欢郑庄公?这个事件如何发展?我们都无从知道。郑庄公是春秋初期的一个小霸,他为什么能成为一个小霸呢?这与郑庄公个人性格的发展、形成,也是有关系的。但是你如果仅仅是“郑伯克段于鄢”六个字,我们就不知道,这个人物他怎么样会成为春秋初期的小霸的。这就是它的缺点。总之,发生于隐公元年的一件重大事件,是郑庄公与兄弟段的战争,《春秋》仅以“郑伯克段于鄢”六字记之。从这一点上说,王安石批评它是“断烂朝报”,还是有道理的。《尚书》和《春秋》,一为记言,一为记事。那个时候为什么言事分记呢?其原因我们把它归纳起来,恐怕有以下几个方面。史官不同,职责各异。根据他的职责,各人记各人的,当然它就不一样了。

这点应该要注意。当时的书写工具当然还是非常简陋的,在这样简陋的情况下,要完成像《左传》那样大部头的鸿篇巨制,还有困难,更无法写成像《史记》《汉书》篇幅那么大的一部著作。所以,在书写方面,他只能尽量简略。打个比方:我们用毛笔来写,跟钢笔来写就不一样。用钢笔来写,跟现在用电脑来打又不一样。书写工具的不断的进步,不断的发展,可以方便你记载非常复杂的、非常详细的内容;而书写工具非常简陋、非常困难的情况下,你当然尽可能地简略。这是一个原因。恐怕更多的只能从单一的线性因果关系的方向去审视历史。各看一个方向,不能够综合起来。所以,言跟事分开来记,恐怕有这几个方面的原因。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同学们也可以进行进一步的思考,或者找出其他的原因来,欢迎大家做进一步的探讨。

历史是人的社会实践留下的轨迹。一系列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活动构成了历史过程。即如《尚书》与《春秋》,单一的记言或者单一的记事,二者共同的缺陷就是忽视了历史发展的主体——人,没办法反映出人的综合活动。一些成书较早的诸子著作,也是重在记言的语录体散文。

《春秋》记的是事件,但也只是简单地簿录式地排比历史事件,同样看不到人物的行动,孔子作《春秋》,他的目的是“惩恶劝善”,可是你没有展示人物的具体活动,怎么来惩恶劝善呢?“恶”在哪里呀?“善”在哪里呀?都不清楚。而且《春秋》的记事过于简略,实在难以显示历史的详细面目。有了《春秋》的经,没有《左传》这样来补充解释它,即使圣人闭门苦思,十年也不能了解。

这就从侧面来告诉我们:“经”太简单,太简略了,后人没办法了解它的历史真实。桓谭就表示了对《春秋》记事过于简略的不满。“传”是解释“经”的。没有“传”,人们就不明白“经”写的是什么。即使圣人闭门想十年,也一头雾水,不知它说什么。要“传”,就是因为“经”太简单了。此则言、事有别,断可知矣。这段话什么意思呢?意思是《尚书》和《春秋》,一个记言,一个记事,言和事分开来记。那么,像春秋时期的齐桓公、晋文公称霸,这是大事啊,可是《尚书》却没有记载。

而殽之战秦军打了败仗,秦穆公知道了,这是他的错误,不能怪三帅,即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这三帅,不能怪他们,秦穆公后来做了一个很深刻的检讨,就是《尚书》里的《秦誓》。刘知几讲:这是大文章啊,很重要的一篇文献,可是《春秋》也没记。所以,记言和记事分开,是有缺陷的。刘知几的话是有道理的,他发现了问题,进行了总结,指出了《尚书》与《春秋》“分尸其职”的不足,也就是记言与记事分书所带来的必然缺陷。作为一门科学的历史学,同样也在发展和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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