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克段于鄢”,也称“共叔段之乱”,该故事出自于《左传》(也称《左氏春秋》),原文为“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乃是《左传》第一年所记载的唯一一件与鲁国无关的事件。讲述的是郑庄公时期,关于郑国国君之位的一场权力斗争,整个事件堪称“欲擒故纵”的典型。
郑武公十年(前年),郑国国君郑武公姬掘突迎娶了申国国君之女武姜为夫人,四年之后,武姜为郑武公生下了第一个儿子,因在生子时难产,胎儿的脚先出来,因此武姜对于这个儿子并不喜欢,为其取名为寤生。这里的“寤”通“牾”,意思是逆、倒着。
郑武公十七年(前年),武姜又为郑武公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取名段,史称共叔段。因寤生是难产所生,而共叔段则是顺产所生,因此武姜更为偏爱小儿子,而不大喜欢长子寤生。
郑武公二十七年(前年),郑武公病重,武姜便想立小儿子共叔段为太子,屡次在郑武公面前夸赞小儿子。然而,周朝乃是以周礼治天下,其核心便是宗法制,废长立幼明显不合礼制,因此郑武公并未同意。郑武公去世之后,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寤生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国君之位,是为郑庄公。
之后,武姜又请求将共叔段分封到制邑去,制邑是个极为险要的战略要地,著名的虎牢关便在此处,乃是拱卫郑国京师荥阳的战略要冲,郑庄公岂敢将素有野心的弟弟封到这里。于是,便答道,“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东周列国志》则称“制邑岩险著名,先王遗命,不许分封”)。
武姜见此,便又请求将共叔段封到京邑,虽说京邑也不是个小地方,但总算不至于太过致命,郑庄公只得答应。
对此,大夫蔡仲便说,“周天子制度规定,卿大夫的城邑最大不能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等的不能超过国都的五分之一,下等的不能超过国都的九分之一。而京邑的规模显然超出了规定,恐怕将来会对国君不利。”
周朝之所以如此规定,主要便是为了确保国君拥有足够的力量和地盘来维护统治。要知道,就在郑庄公即位之前,晋昭侯刚刚将其叔父姬成师封于曲沃,而曲沃的面积便超过了晋国都城翼城,结果最终在六十多年后酿成了“曲沃代翼”事件,晋国翼城大宗被曲沃小宗所取代。
面对蔡仲的意见,郑庄公只是摇头表示,“姜氏想要这样,我又能怎么办呢?”
蔡仲又说到,“姜氏哪有满足的时候!不如及早处置,免得祸根滋长,否则将来必成大患。”
郑庄公则表示,“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姑且等着瞧吧”。
郑庄公之所以没有听从大夫蔡仲的建议,个人认为主要有四个方面的原因:
其一,共叔段毕竟是郑庄公的亲弟弟,虽说自古无情帝王家,但正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共叔段毕竟是郑庄公的亲弟弟,他又岂能轻易对其下毒手。
其二,郑庄公需要师出有名,虽说武姜的请封有些咄咄逼人,可那毕竟只是自己母亲的意思,而共叔段此时并没有犯什么错,郑庄公也没有理由对其下手。或许也正因如此,郑庄公才会说出“多行不义必自毙”之语,他或许还要搞清楚自己的弟弟到底是什么态度。
其三,郑庄公担心造成亡国危机,要知道,郑庄公即位之时,距离郑国东迁还不到三十年,而郑庄公即位之时年仅十四岁,此时的郑国急需要稳定发展,从而确保能够在此地站稳脚跟。如果国君兄弟失和,一旦导致内部生乱,对于郑国恐怕就是灭顶之灾,郑庄公毕竟一代雄主,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其四,申国的态度不能不考虑,前文说过,武姜乃是申侯之女,而这个申国可不一般。要知道,西周之所以亡国,正是因为周幽王废黜了申侯女儿的王后之位和外孙宜臼的太子之位,申侯这才联合犬戎攻入了镐京,重新将宜臼扶上了天子之位,这便是周平王。鉴于申国的国力,以及与周天子的紧密关系,郑庄公不能不考虑申国的态度。
然而,共叔段果然是个野心勃勃之辈,他在抵达京邑之后,便开始积极扩充自己的势力,他先是让郑国西部和北部边境,在听从郑庄公命令的同时,也要听从自己的命令,以此来试探郑庄公的反应。
后来,共叔段见郑庄公对此并未干涉,便干脆将这两处地方直接纳入了自己的封邑,并进一步延伸到了廪延。廪延乃是黄河上的重要渡口,与卫国相邻,而从京城荥阳到廪延的距离则很远,共叔段借此掌控了郑国北部近半壁江山。
在共叔段扩大领地之时,郑武公之弟、上卿公子吕便曾对郑庄公说,“国无二君,如今您打算怎么办?如果您打算将郑国交给弟弟,那么就让我去服侍他好了;如果并不打算这么做,那么就请除掉他,只有这样才不会让百姓们产生疑虑”。
郑庄公则表示,“共叔段这是在自取灭亡,对君主不义,对兄长不亲,土地虽然扩大了,他也会垮台的”。
从此后事态的发展来看,恐怕从共叔段野心暴露的那一刻起,郑庄公便已经开始做起了对付共叔段的准备,只是在其野心没有暴露之前,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而已。
《东周列国志》中便有一段郑庄公与公子吕的答对,其中说道,“段虽不道,尚未显然叛逆。我若加诛,姜氏必从中阻挠,徒惹外人议论,不惟说我不友,又说我不孝。我今置之度外,任其所为。彼恃宠得志,肆无忌惮。待其造逆,那时明正其罪,则国人必不敢助,而姜氏亦无辞矣。”
在掌握了郑国近半壁江山后,共叔段不再隐藏自己的野心,他开始大肆修建城郭,从百姓中挑选士兵,打造武器盔甲,准备兵马战车,准备与兄长争夺郑国国君之位。而其母武姜,则打算在共叔段对国都发动进攻时,作为内应打开都城大门迎叛军入城。
与此同时,郑庄公也在经过与公子吕的密议之后,也已经制定出了平叛计划,遂派公子吕率领战车二百乘埋伏于京邑附近。
而为了给共叔段制造谋反机会,郑庄公甚至对外宣传,自己将前往周王畿面君辅政,郑国国事由大夫祭足暂时代理。武姜得知后,果然派心腹将此事告知了共叔段,并与其约定在五月初发兵攻打都城。
郑庄公得知消息后,便入宫辞别武姜,表示自己将前往周王畿,实际上却是一路向着廪延而去。
之后,共叔段果然依照约定,自京邑发兵直奔京城,而早已率兵埋伏在京邑附近的公子吕,便率兵袭取了防卫空虚的京邑,并派人出榜揭露共叔段的罪行,从而迅速稳定了京邑的人心。而郑庄公则自廪延出兵,两面夹击共叔段。
共叔段得知京邑已失,自己又陷入腹背受敌之境,只得连忙率领亲信逃往鄢城,因郑庄公追击甚急,又慌忙逃至卫国共地,并最终死于该地,这也是其被称为共叔段的原因。
事后,郑庄公又将母亲武姜安置在了,并且发誓说:“不到黄泉,不再相见。”后在颍考叔的劝说下,才与母亲恢复了关系。
如上,“郑伯克段于鄢”堪称“欲擒故纵”的典型事例,郑庄公在得知弟弟野心勃勃之后,并未第一时间消除威胁,反而是不断滋生其野心,暗地里却已经埋下伏兵,待其野心完全暴露之后,这才一击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