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克段于鄢》
《古文观止》选这篇文章大概也是为了弘扬亲情之道,但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果亲情这一套管用的话,周王朝就不会分崩离析了。
古文观止第三卷第15篇《郑伯克段于鄢》穀梁传·隐公元年
《穀梁传》传说是孔子再传弟子穀梁赤所作,和《公羊传》一样,是向弟子解读《春秋》的讲义。这两本书实际成书都在汉代,都旨在抠春秋的字眼儿,都说自己传自孔门十哲之一的子夏,但实际上都没什么可靠的证据。汉朝时编纂《公羊传》的人中,有董仲舒,他用其中的大一统思想说服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因此《公羊传》的传播得以兴盛。到了汉宣帝时,因为他的爷爷刘据好读《穀梁传》,所以当时《穀梁传》的地位一度超过了《公羊传》。
这两本书首先它不是历史,好多事情都没什么依据,也和正史不符。其次,它们都是经学,古代考试用的指导书,咬文嚼字实在也谈不上什么文学美,虽然它们和《左传》一起称为春秋三传,但如果不搞研究的话,读读《左传》就可以了,这两本书没太大必要专门去读。
《古文观止》中有两篇《穀梁传》选篇。第一篇就是对“郑伯克段于鄢”这六个字的解读。
1
克者何?能也。何能也?能杀也。何以不言杀?见段之有徒众也。
“克者何?能也。”
克是什么意思呢?有能力办到的意思。
何能也?能杀也。
有能力办到什么呢?能杀人。
何以不言杀?见段之有徒众也。
为什么不直接说杀呢?因为共叔段有军队。
《公羊传》也说“克之者何?杀也”,然后解释杀,关键是他没杀呀,对不对。况且郑庄公到底想不想杀共叔段也是两可的事情。当然如果硬说把共叔段赶走相当于杀了他,那谁也没办法。
克是什么意思?就是能够的意思。能够做什么呢?能够杀人。为什么不直接说杀呢?因为要表示出追随共叔段的人很多。
2
段,郑伯弟也。何以知其为弟也?杀世子、母弟目君,以其目君知其为弟也。段,弟也,而弗谓弟;公子也,而弗谓公子。贬之也,段失子弟之道矣。贱段而甚郑伯也。何甚乎郑伯?甚郑伯之处心积虑成于杀也。
“段,郑伯弟也。何以知其为弟也?”
段,他是郑庄公的弟弟。怎么知道他是弟弟呢?
杀世子、母弟目君,以其目君知其为弟也。
目,看做,称之为的意思。如果一个国君有杀掉世子或者同母弟弟的行径,在《春秋》中孔子只称其为“国君”,而不称其为父兄。这里称郑庄公为郑伯,就知道段是弟弟了。
段,弟也,而弗谓弟;公子也,而弗谓公子。贬之也,段失子弟之道矣。
段是郑庄公的弟弟,但不称他为弟弟;是郑国的公子,但不称他为公子。孔子这样记录,是为了贬低他,因为他失去了做公子和弟弟的道义。
贱段而甚郑伯也。何甚乎郑伯?
看轻段但更加看轻郑庄公,为什么更加看轻郑庄公呢?
甚郑伯之处心积虑成于杀也。
是因为郑庄公处心积虑想要杀死共叔段。
共叔段是郑伯的弟弟,怎么知道他是弟弟的呢?因为假如国君杀了嫡亲的长子,或者同母所生的弟弟,便用国君的爵号称呼他,文中既然已经称呼郑伯,那么也就知道共叔段是郑伯的弟弟了。共叔段既然是国君的弟弟,却不称他为弟弟;共叔段应当是公子,也不称他为公子,这是对他的贬斥,因为共叔段已经丧失了一个公子和弟弟所应有的道德。但是《春秋》鄙视郑伯的程度超过了对共叔段的批评。在什么地方超过了对共叔段的批评?因为经文并未对郑伯想尽一切方式,想要杀掉弟弟的意愿提出批评。
3
于鄢,远也。犹曰取之其母之怀之云尔,甚之也。然则为郑伯者,宜奈何?缓追,逸贼,亲亲之道也。
“于鄢,远也。”
于鄢,是说距离很远。本来就是追到那里了,如果孔子写“于西伯利亚”那可以说是虚指距离遥远。
犹曰取之其母之怀之云尔,甚之也。
郑庄公追杀共叔段,就像把他从母亲的怀中抢过来杀掉一样,所以更加贬低郑庄公。
然则为郑伯者,宜奈何?
那么,郑伯怎么做才是合适的呢?
缓追,逸贼,亲亲之道也。
慢慢的追,让那个贼子逃逸,这才是对亲人亲善友爱的道啊。
但经文说在鄢这个地方杀掉共叔段的,表明共叔段已经跑到远离郑国都城的地方了。就好比说是从母亲的怀中夺过婴儿杀掉,这又是郑伯做得过分的地方。既然这样,那么对郑伯来说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就是不要急着追杀已经逃远了的乱臣,而应该遵循兄弟之间相亲相敬的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