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谁能料，须怜末路人
故事三十二：晋文公的故事（一）
鲁僖公四年（前），晋献公夫人骊姬诬陷大子申生，大子在曲沃新城自缢，公子重耳奔蒲，夷吾奔屈。接着献公派寺人披抓捕重耳、夷吾，重耳逃往翟（按：“翟”“狄”通）。从此，重耳流亡在外，到他回国立为晋文公止，前后十九年。下面就说说这十九年的故事。
跟随重耳出亡的人主要有狐偃、赵衰、颠颉、魏武子、司空季子。狄人伐廧（qiáng）咎如（按：廧咎如是赤狄的一个支派，姓隗），得到其部落首领的两个女：叔隗和季隗。狄君把这两个女孩子送给公子重耳，重耳要了季隗，生下了伯鯈（tiáo）和叔刘。重耳把叔隗给赵衰作妻，生赵盾。公子重耳将要到齐国去，对季隗说：“你等我二十五年，二十五满了，我还没有来接你，你再嫁人。”季隗说：“我今年二十五岁，二十五年后，我可能已经死了。让我等你吧。”重耳在狄住了十二年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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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耳经过卫国，卫君卫文公不接待他，重耳出从卫都楚丘出来，走到五鹿，饿得荒，看到有农夫在种地，便前去讨吃。农夫顺手从地上抓起一块土给他。公子非常愤怒，想用鞭子抽那农夫。子犯（按：狐偃字）立即说：“天赐！”并下拜叩头接过土块。
到了齐国，齐桓公把自己的女嫁给重耳，并配备子二十辆车，每辆车配四匹马，共八十匹。公子重耳打算在齐国定居下来，随行人不同意，准备挟持公子离开齐国，他们在桑树底下策划，有一个采桑的女子在树上听到，把这个事告诉了重耳的妻姜氏。姜氏把采桑的女子杀了，对公子说：“你有四方之志，打算离开这里，听到这个计划的人已经被我杀了。”公子说：“没有。我舍不得离开这里。”姜氏说：“走吧。留恋人家给予的物质享受，会把名声搞坏。”重耳还是不肯走。姜氏只好与狐偃等人商量，把重耳灌醉，然后送出城去。重耳酒醒，天刚亮，见风影特别，才知道被这班人算计了，拿起画戟追着子犯打。
一行人来到曹国。曹共公听说重耳的肋骨畸形，想看重耳的裸体。曹君知道重耳在洗澡，闯到洗浴间，仔细看了重耳的身体。曹国大夫僖负羁的妻子对丈夫说：“吾看晋公子的随从人员，个个都是人才，个个可以做丞相。他们这些人辅佐这个受人尊敬的公子，一定会返回晋国；返回晋国，一定会在诸侯队伍里伸张自己的志向；在诸侯队伍中得志，就会责伐诛杀那些对他无礼的人，曹国应该首当其冲。你何不早些暗中交往他。”于是，僖负羁送食物给重耳享用，把一块璧放在盛食物的盘里，公子接受了食物，退还了玉璧。
到了宋国，宋襄公赠送重耳二十辆车，八十匹马。
走到郑国，郑文公也不愿意接待重耳。大夫叔詹劝文公说：“臣听说，上天要给人开辟出路，人力是阻挡不了的。晋公子重耳身上有三件东西，上天可能会立他为晋君，君就以礼待他吧。本来，男女同姓结婚，后代不会昌盛，晋公子重耳他母亲姓姬，（按：重耳母亲是大狐姬，狐氏是唐叔之后，唐叔是晋的始封人）。他虽然历尽坎坷，但到现在还活着，这是第一件。重耳遭遇不幸逃亡在外，但上天不让晋国安宁，可能是天在为公子重耳开辟入晋的道路，这是第二。随行人中有三个士子，他们的才智在一般人之上，这是第三。晋国与郑国同为周的封国、同姓宗亲，晋国的其他子弟路过我们郑国，都要以礼相待，何况上天要帮助的人呢！”郑文公不听。
重耳一个行人到了楚国，楚成王设宴款待他们。楚王对公子重耳说：“公子如果返回晋国，将用什么来报答我对你的礼遇呢？”重耳回答说：“男子、女子，玉器、布匹，这些君都有；禽、兽，象牙、皮革，这些君的土地上都出产，波及晋的东西，也是楚国多余的了。我拿什么来报答您呢？”楚王说：“你说得对。——你用什么报答我呢？”重耳见楚君一定要报答，不回答又不好，于是说：“如果托您楚君的福，我返回晋国，晋、楚两国有军事活动，在中原相遇，我晋国将退避三舍（按：舍，长度计量单位，一舍三十里，三舍合九十里），如果还得不到您谅解的命令，我将左手握弓，右手拿箭，与君一较胜负。”楚令尹子玉请求楚成王让他杀了重耳。楚王说：“晋国公子见多识广，自制能力强，说话既有文采又有礼貌，他的随行人员对他恭敬而从容，忠而又有能力。现在晋君没有亲近的人，国内国外都憎恶他。我听说姬姓是唐叔的后裔，又听说唐叔始封时，箕子说过，晋国今后会强盛。晋国强盛将会在公子重耳身上出现吗？天要让重耳兴旺晋国，有谁能毁坏得了呢？逆天而行，必遭灾殃。”于是楚国把公子重耳送到秦国。
秦穆公给晋公子送去五个女子，其中有怀赢。怀赢是穆公的女，穆公曾把她嫁给公子圉（按：圉即后来的晋怀公）。怀赢捧着洗脸盆，手把手给晋公子洗手，公子洗完手后，挥手叫怀赢离开。怀赢怒了，说：“秦国与晋是对等的，你为什么看不起我。”见怀赢发怒，重耳才觉得失礼，且有些害怕，他脱下公子礼服，穿着囚服，把自己拘禁起来。过了些日子，秦穆公设宴请他吃饭，狐子犯说：“赵衰的文采比我高，就让赵衰陪着你去赴宴吧。”宴会上，公子重耳赋《河水》（《河水》一诗，孔子删诗时，没有收录，后世称之为佚诗），秦穆公赋《六月》。（按：西周及春秋时期，诸侯、大夫、士之间相会，往往要吟诗，或一整首，或一段，或一个两句，这种方式呤诗，叫作赋诗。听的人能从诗里揣摩呤诗人的心意，所谓“诗言志”是也）秦穆公念完后，赵衰立即说：“重耳谢恩！”公子重耳迅速起身走到堂下，拜伏稽首。秦穆公见此情景，也起身，下一级台阶，示意不敢当重耳的大礼，赵衰在旁边说：“《六月》是赞美尹吉甫辅佐天子的诗，君把佐天子的事交给重耳，重耳怎敢不谢！”看官请注意：佐天子是诸侯的责任，穆公赋《六月》之诗，意思是想帮重耳回国接替晋君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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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僖公二十四年（前），春，周王正月。秦伯把公子重耳送回晋国。《春秋》里没有记载，是因为秦、晋都没有告知鲁国。重耳走到黄河边，狐子犯把一只玉璧献给重耳，说：“臣象马络头、缰绳一样，跟随你巡游天下，臣的过错太多了，臣自己都知道，何况君呢？我请求你允许我现在离开你。”公子说：“如果我不与舅舅同心，黄河之神作证。”边说边把璧抛入黄河水里。
渡过黄河，秦军围住令狐城（按：山西猗氏县），进入桑泉（按：山西猗氏县），攻取臼衰（今山西郓城盐湖区）。二月甲午日，晋国军队开进庐柳（按：山西省原猗氏县，现属临猗县）扎营。秦穆公派公子絷到晋军，晋军退守郇（按：郇，古诸侯国，周武王弟弟的封国，今山西省临猗西），七天后是辛丑日，狐偃与秦大夫、晋大夫在郇城盟誓。第二天是壬寅日，公子重耳进入晋军统帅部。四天后是丙午日，公子重耳在晋军的护卫下进入曲沃城。第二天丁未，重耳到晋武公庙里祭祀。第二天戊申，派人到高梁（今山西临汾东北）杀死晋怀公。杀晋怀公这件事，鲁国人后来知道，因为没有人告知，《春秋》里没有记录。
公子重耳被晋国人立为国君，纪年从年僖公二十五年（前）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