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世纪到十三世纪的草原世界环境怎么样？很多人对此的认识往往会走向两个极端。一个极端是受到文学作品的影响，认为草原是一个民风淳朴的世界，代表性著作就是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郭靖母子俩背井离乡来到草原世界，郭靖经过努力奋斗之后，十八岁时就已经进入了草原世界的上层社会，成为黄金家族的核心成员之一：他的好兄弟是铁木真的小儿子拖雷，他的未婚妻是铁木真的女儿华筝。这种故事非常容易吸引人，但故事终归是故事，草原世界没那么多浪漫色彩。那是一个生存资源紧缺的世界，外人贸然前往草原的下场，往往是财物被洗劫一空，人被抓回蒙古包当奴隶。在那样一个存在着大量奴隶的世界，在那样一个许多人连做人资格都没有的世界，居然有人会认为草原世界民风淳朴，这叫什么事呢？另一个极端是受到史书记载的影响，认为草原是一个毫无规则的暗黑世界，代表性著作自然就是《元史》和《蒙古秘史》等著作。比如说铁木真的母亲月轮太后，她本是蔑儿乞部的新娘，却因为长得漂亮，直接被也速该给抢走了。由于也速该实力强大，月轮太后的前夫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比如说铁木真的妻子孛儿帖，她与铁木真成婚之后就被蔑儿乞部抢走了。铁木真呼朋唤友，纠集了一支四万人的大军，最终才把孛儿帖给抢回来。乍一看，草原世界怎么这么可怕？原住民的生活到底有多艰难啊？事实上，这种看法也是错误的。提起草原上的生活，史书总会不厌其烦地强调一个词：逐水草而居。这就给读者一种错觉：只要是水草肥美之地，牧民就会一窝蜂地涌过去，把这块地吃干喝净之后，再一窝蜂的涌向下一块水草肥美之地，就好像南非大草原上不断迁徙的动物一样。可实际上，水草肥美之地绝不是公有的，而是经过一系列战争之后早已划定。在我昨天的文章中，跟大家介绍了蒙古五大部族的位置，他们的生活区域几乎是固定的。细看几大氏族，几乎也是如此。更何况，如果水草肥美之地都是公用的，那么贵族又该如何界定呢？阶级又该如何固化呢？我始终强调一个观点：草原世界是贵族社会和奴隶社会，这样的社会属性，必然会导致阶级固化。因为如果阶级不在大体上固化，贵族怎么保证自己世代的富贵呢？当然了，在贵族社会也会出现突然败落或突然崛起的事，贵族也会通过暴力的方式，改变水草肥美之地的所有权。但其过程也是通过合法的方式实现的，绝不存在非法霸占的情况，敢做这种事情的都是草原公敌。更重要的是：这种败落和崛起，通常发生在贵族阶级内部，而不是草根翻身做主人。在这样的社会中，怎样才能保障贵族阶级的既得利益，才是最重要的问题。翻开《新元史》，它详细记录了蒙古帝国的法律，对于私有财产的保护力度，以及对侵犯私有财产的惩罚力度，可比现代社会要严厉得多。比如说，持械抢劫者只要伤了人，无论他是否抢到东西，参与者一律处死；如果侥幸没有伤人，但抢到了二十贯以上的财富，首恶依然要被处死，其他人全部流放。强盗持杖伤人，虽不得财，皆死。不伤人、不得财，断一百七，徒三年，但得财，断一百七，交出军。二十贯，为首者敲，为从者一百七，出军，不持杖伤人，造意为首下手者敲。——《新元史》·卷一百二·志第六十九比如说，打架斗殴者只要伤了人，无论他是否有意为之，参与者一律处死；如果侥幸没有伤人，而是勒索敲诈，只要涉案金额达到四十贯以上，首恶依然要被处死，其他人判处三年有期徒刑。不曾伤人、不得财，断八十七，徒二年。十贯以下，断九十七，徒二年半。至二十贯，断一百七，徒三年。至四十贯，为首者敲，余人断一百七，出军。——《新元史》·卷一百二·志第六十九或许有人会说：上述内容是蒙古帝国建立之后的成文法，在此之前未必存在。这种说法是不对的，如果之前没有这样的法律，那么铁木真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创立这种法律。想想秦国变法，也是由秦孝公任用商鞅，再经过不断巩固，最终深入秦人生活之中。要是蒙古帝国成立伊始就敢用严刑峻法管理国家，那只能证明铁木真不想混了，因为这种从极为宽松到极为严厉的突变没人能承受。这是很好理解的事：我昨天还可以随便抢钱抢女人，今天只是打伤个人就要被处死？你觉得有多少人能服从这种突然出现的法律呢？综上所述：铁木真创立法律，是在文字创造出来之后，对之前不成文法的一种追认，而不是他凭空臆造的。也许有人会说：蒙古既然的法律是严刑峻法，为何还会在征战之时到处搞屠杀呢？这就是内外的区别了。对内，蒙古喜欢用严刑峻法约束百姓；对外，那就是该怎么放肆就怎么放肆。以前在草原内斗时他们还有点人样，那是因为金国在身边窥伺，大家不敢放开手脚。可等到蒙古成了气候，那就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了。此为后话，简单一提。这种法律条款，不但在现代人看来十分苛刻，就是在同时期的中原王朝看来，也是十分苛刻的。草原的确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但这种弱肉强食更多发生在不同部族之间，比如说也速该抢亲和铁木真被抢亲，都是与蔑儿乞部发生的纠纷，不是乞颜部的内部矛盾。如果部族内部也是一个小型的丛林世界，一眼不合就拔刀，谁拳头大谁吃得多，这种部族怎么留得住百姓呢？没有百姓，这部族要是不被灭掉，那才叫奇迹。再具体点说，秦军是标准的虎狼之师，秦军也以野蛮残暴而著称，但从没听说过秦人内部是小型的丛林世界，更没有听说过秦国治安糟糕，因为秦国有严刑峻法。我们都说草原世界血腥黑暗，这当然是事实。可只要我们对比一下春秋战国，立刻就会发现：春秋战国那段历史似乎也是血腥黑暗的，只不过披了一层礼仪的皮而已。如果春秋战国的历史也处于史料极其缺乏的状态，那我们看到春秋战国历史的时候，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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