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山岳众多,对山岳的崇拜现象非常普遍。在早期,山岳祭祀如同对天地日月的祭祀,属于一种自然崇拜。自然崇拜起源很简单,主要是因为原始社会时期的生产力低下,加之人们对自然界的认识狭隘,进而对自然界之中的各种现象充满敬畏和恐惧,对大自然中的各种事物就有崇拜之情,天地、山川、日月星辰、动植物等这些自然界中的事物首先成为崇拜的对象。
山岳高大雄伟、气势磅礴、难以攀登的形象给人一种神秘的高山仰止之感,而山峰顶端的自然多变,云雾缭绕、电闪雷鸣、日升月落等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激发古人的遐想,认为山有神灵,而山林中出产万物,更是增添人们对山岳的感激之情。
在万物有灵的思想支配下,山岳如此神圣,定有神灵的存在,山林中的一切都是神灵在操纵,这就是古人对山岳的认知。其次,山林出产人类生活所需,这些在古人看来是山神的恩赐,因此对山岳神灵无比感激。
生活在山林之中的原始居民,就对山岳有种复杂的情感,在依赖山岳的同时也对山岳的神秘莫测感到恐慌,于是对山岳的自然崇拜就此开始,山神也成为远古居民心目中的重要神灵。山岳信仰历时久远并不断发展,从民间信仰走向官方祭祀对象,又经历代王朝的不断增减,逐渐成为王朝祀典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春秋战国时期的山岳祭祀春秋时期,山岳的祭祀已经远不如西周时期的强大,山岳神灵的祖先崇拜色彩减退,转而向社会信仰的方向转变,山岳祭祀的政治化和社会化趋势明显加大。由于各国征伐战争的频繁,对山岳的占领逐渐有宣扬武力的功能。战国时期的山岳神灵神性逐渐减弱,更加的人格化,即为神的人格化。山川神祭祀中正式出现山神、河伯的称谓,并且山神摆脱半人半兽的形态,充分说明山川神已经具有人的属性。此外,战国初期开始,大一统的特征显现,山岳逐渐成为地域划分和进行一统的象征。
周人“祭不越望”的原则在这一时期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得到贯彻和延续,但是同时也面临着被打破的窘境。最初诸侯只祭祀封地之内的山岳,即为本国之望。史书中记载较明确的有鲁国“三望”,其中就有泰山,泰山地处齐鲁两国交界之地,或也为齐国望祀山岳,“景公置酒泰山四望而泣”之事就可以证明。
各国之间都不可以越过本国之望而祭祀他国境内山岳,但是春秋时期各国的征战打乱了原有的秩序,山岳祭祀变得混乱,祭祀山岳在护佑战争的同时,也成为宣扬一国武力和征服他国的一种手段。《秦驷祷病愈版》是一篇记载秦国国君祭祀华山以求病愈的祈祷文章,其中记载秦王祭祀华山,但把其他山川神也作为要祭祀的一部分,“欲祀天地,……山川神祇。”即为此事。
楚地是一个盛行山川祭祀的地方,楚人祭祀众多的山神和丘陵之神,并且有较多山神和水神合二为一的情况,世人所熟知的湘山女神同时也是洞庭湖的水神,此地山神身兼多职,形象多变的情况较为多见,而楚国在望祀和没有战争征伐的情况下遵从“祭不越望”的原则。楚昭王有疾,为黄河之神作祟,于是众人纷纷请求祭祀黄河。
楚昭王却坚决反对,他认为“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汉雎漳,楚之望也。祸福之至,不是过也。不谷非不德,河非所获罪也”,楚昭王认为黄河并不是自己国境之望,并不能保佑自己的平安,但是楚王的这种思想和举动并不意味着楚国不会祭祀自己国境之外的山岳,公元前年,楚国灭亡鲁国,祭祀鲁国国境之内的泰山;楚国在灭亡蔡国之后,“用隐太子于冈山”,即是用蔡国太子为人牲祭祀冈山,以人祭祀山岳,看似残忍,却是对被占领地区最好的威慑,也是当时人祭制度的一个反映。
二、晋地山岳信仰晋地多山,而自古以来依山而居的民族常有较多的山岳崇拜现象。文献记载中的大禹治水路线就途径壶口、雷首、太岳、砥柱、析城等山脉。春秋战国时期在晋地建国的国家霍国、晋国和之后赵国都对山西境内的山岳多有祭祀,其中最著名的要数九镇之一,后世称为“五镇”的中镇霍山,霍山是冀州的镇山,也称为霍太山,因为地处平原,霍太山高耸入云的形象是霍山崇拜形成的外因,对霍太山和霍山神的崇拜由霍太山周围曾经存在过的多个国家和民族的崇拜组成。其次,晋地还有其他一些以忠义人物而扬名的山岳。
远在商周时期,霍太山的崇拜就已盛行,霍太山是传说之中飞廉的埋葬地,飞廉同时是秦国和赵国的先祖,因此之后赵氏对其的崇拜有一层祖先神的意味。霍太山在春秋战国时期是名震晋地的显赫神灵,“晋献公之十六年,伐魏、霍、耿,而赵夙为将伐霍,霍公求奔齐。晋大旱,卜之曰:‘霍太山为祟。’使赵夙召霍公求于齐,复之,以奉霍太山之祀,晋复穰。”
从中可以看出霍太山神为霍国主神,是原霍国主兴云布雨的神灵,护佑霍国一方土地,即使晋国占领霍国,但是晋国大旱之时只有原霍国国君祭祀霍太山之后,晋国的大旱局面才得到改变,此时霍山神的职能仍然是自然职能为主。之后随着赵氏在晋国的权利日益化大,霍山神也表现出不同以往的神性。
除霍山之外,晋地还有其他名山,析城山是先秦时期商汤祈雨的地方,流传汤王传说,盛行汤王崇拜,也是后人认为古代神话中昆仑山的所在地之一。而介山和狐爷山因晋国忠义人士而得名,介山和狐爷山等都是忠义文化的代表,这些人死后被尊为一方神灵,是护佑一方的雨神,这些人从人到山神的晚变可以看出这与晋地自古少雨干旱的自然环境有较大关联。
三、诸子百家的山岳观春秋战国时期,诸子对山岳也有不同看法,从山岳外观到山岳的象征和内涵,都做出详细的阐述。
儒家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一个重要学派,孔孟二人多以山喻国家、政治之安危,以山喻人品之高尚。孔子曰:“山川之灵,足以纪纲天下者”。孟子曾有言:“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孔孟对山岳的态度无一不与国家和政治有关,而古人对山岳的直观感觉是以高度来决定的,泰山的形象雄伟壮丽,给人以高耸入云之感,所以孟子才会有此感慨,并从中暗喻孔子学问高深。
《易经》中有言,“天下有山,遁;君子远小人,不恶而严”和孔子在《论语》中提到的“仁者乐山”有相通之处,皆为以山喻人,而山的雄伟壮丽、宽厚博大和滋养万物的属性恰似仁人志士应当具备的品性,孔子将山和仁相联系,可见山岳在儒家心目中不仅是高尚人格的寄托,还是品行高尚的隐士良好的栖身之地。
在道家眼中,山林多为环境优美之地,《庄子·知北游》有言:“山林与,皋壤与,使我欣欣然而乐焉”,是对山林的优美带给自身一种美好享受的感叹,庄子描述的藐姑射神女,不食人间烟火,都体现了道家崇尚山林和自然的美好,和自身回归自然的心愿。
法家眼中的山岳观有一种山岳比喻君主,峡谷比喻自身的看法,以此突出泰山的高大和地位:“以其主为高天泰山之尊,而以其身为壑谷釜洧之卑;主有明名广誉于国,而身不受壑谷釜疾之卑”,以泰山之高之尊来比喻君主,以丘壑的低小来比喻自身,认为君主应当有传播于天下的美名。
总结慎子曰:“山川为天下衣食”,山川出产万物,提供人类生活所需的一切,从中足见对山岳的感激之情。战国时期的著作《管子》集诸家观点,详细地列出山川与治国之间的关系,更加注重山岳与国家和经济的关系。山川鬼神仍然得到重视,“顺民之经,在明鬼神,祇山川,敬宗庙,恭祖旧”和“不明鬼神则陋民不悟,不祇山川则威灵不闻”,都是要重视山岳祭祀的表现。
除此之外敬祀山泽的事还被作为《立政》篇中的五事之一,将君主比喻为山岳:“山,物之高者也;地险秽不平易,则山不得见;人主犹山也,左右多党比周以壅其主,则主不得见;故曰:‘山高而不见,地不易也。’”直接指出君主的作为和治国方法。此外,还有山岳喻君民关系的,君主要爱护自己的子民,民对君应该:“若樊神山祭之”,突出了君主的地位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