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大师吕祖谦在明招山传授过哪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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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政

《左传》是中华民族十三经之一。南宋大儒吕祖谦(—)有一系列研究《左传》的遗著,其中有一部讲义《东莱博议》,全本称《东莱左氏博议》,在浙江金华武义明招山丁母忧时撰写、讲习并传播了八百年,原著二十五卷篇,明清时市坊间通行多为简缩本四卷86篇。东莱吕子首先亲自作了初刻本,已佚。见知现存珍稀本是元刻明递修本。

南宋至晚清该书一直是士子科举考试(策论等)范文,清末至民国乃至中华人民共和国前十七年,都是私塾、中学作文(论说文)教材,改革开放时期曾被专家作为“选拔干部笔试”的“申论”参考范文。近年,台北专家曾家麟还写过一篇《从东莱博议学习处世之道》。吕祖谦所著《东莱博议》《古文关键》,“是自宋讫清末两种影响最大的教材”,其实还应加上民国时期。书香不仅漫浸港台至今,甚至日本、朝鲜等国度。

因此,武义明招山仅是因为吕祖谦在此躬身写过用过《东莱博议》,就可归流芳百世。

我赞成台北专家曾家麟高论,《东莱博议》不仅仅是论说文范本,而且可以“从《东莱博议》学习处世之道”。比如文中多明哲之思、论君子德、修身之则、论史之学、从政之要、处世之道、观人之术、论事之理、做事之法、写作之径等等。

吕祖谦自述《东莱博议》撰写过程,说“取《左氏》书理乱得失之迹,疏其说于下”。《东莱博议》议《左传》中史事,阐明人伦事理,宏博恣肆,明哲辩证,词章意旨俱佳,非吾拙文能尽言之,故仅梳扒书中“鸿爪”三十条[],以为金句,权且使读者自窥一斑。

金句三十条

●钓者负鱼,鱼何负于钓;猎者负兽,兽何负于猎。庄公负叔段,叔段何负于庄公。且为钩饵以诱鱼者,钓也;为陷穽以诱兽者,猎也。不责钓者,而责鱼之吞饵;不责猎者,而责兽之投穽,天下宁有是耶?(卷一1《郑庄公共叔段》)

●进谏之道,使人君畏吾之言,不若使人君信吾之言;使人君信吾之言,不若使人君乐吾之言。戒之以祸者,所以使人君之畏也;喻之以理者,所以使人君之信也;悟之以心者,所以使人君之乐也。(卷一6《臧僖伯谏观鱼》)

●天下之事,成于惧而败于忽。惧者福之原也,忽者祸之门也。陈侯以宋卫之强而惧之,以郑之弱而忽之,遂以为郑何能为而不许其成,及兵连祸结,不发于所惧之宋卫,而发于所忽之郑,则忽者岂非祸之门耶?(卷二3《郑伯侵陈大获》)

●大抵论事之体,与叙事之体不同。叙事者,载其实;论事者,推其理。彼方册之所载,既序其事之实矣,论者又从而述其事,曽不能推事外之理,是与序事者无以异也,非所谓论事也。(卷二4《郑伯朝桓王》)

●隐公降大国之尊,而屈于小国之卑。其始虽若弱,然以片言而平二国之争,强孰大焉?故致强之道始于弱,致弱之道始于强。非忘强弱者,孰能真知强弱之辨哉!(卷三1《滕薛争长》)

●君子以谓劳者贱之常,困者贫之常,辱者难之常。彼其所以冒祸患者特不能处其常而已。自处于劳则在贱而安矣,自处于困则在贫而安矣,自处于辱则在难而安矣。(卷三4《息侯伐郑》)

●由天子至于庶人,免于师傅之严,而骤欲独行其志,遇事之易者,未足喜;遇事之难者,未足忧。盖先遇其易,则以易为常,是祸之原也;先遇其难,则以难为常,是福之基也。世固有以一胜累一国,以一能败一身者矣,岂不甚可畏耶?(卷四7《楚屈瑕败蒲骚》)

●事之相反者,莫如勇怯;而相近者,亦莫如勇怯。奋然劲悍,与怯相反者,小勇也;退然温克,与怯相近者,大勇也。小勇名满天下,大勇名不出家。曷谓小勇,胜小敌者是已;曷谓大勇,胜大敌者是已。冦敌之来,虽多至于百万,知兵者谈笑而麾之,犹摧枯振槁然,岂足为大敌哉。大莫大于心敌……庄公之是役,争亦失,不争亦失。失在于通齐之始耳。一失其始,进退上下,何往而非罪哉?故曰:君子作事谋始。(卷五8《鲁庄公围郕》)

●咎既往者易为说,扶将倾者难为功,乐论病而惮治病,此人之通患也。(卷六2《齐公孙无知弑襄公》)

●国不亡于外寇,而亡于内寇;恶不成于有助,而成于无助。国家之难,攻其外而无应于内,则攻者亦将穷而自止。无宰嚭,则越不能亡吴;无郭开,则秦不能亡赵;无郑译刘昉,则隋不能亡周;无裴枢柳灿,则梁不能亡唐。是数国者,非其人之内叛,人孰能取之?(卷七3《郑厉公杀傅瑕原繁》)

●骄者,乱之母也;疑者,奸之媒也;懦者,事之贼也;弱者,盗之招也。四者有一焉,皆足以亡其国。鲁庄闵之际,合四者而兼之,簒弑之变,胡为而不交作哉?(卷八4《庄公丹桓宫楹》)

●百人醉而一人醒,犹可以止狂;百礼废而一礼存,犹可以推旧典。春秋之时,王纲解纽,周官三百六十咸旷其职,惟史官仅不失其守耳。曹刿谏鲁庄公观社之辞曰:“君举必书,书而不法,后嗣何观?”(卷八2《曹刿谏观社》)

●世之死于鸠者,千万人而一人耳,死于宴安者,天下皆是也。……生于忧勤,死于宴安。……呜呼,世之招祸者,祸虽不同,同发于宴安;未尝有二毒,世之致福者,福虽不同,同出于忧勤,未尝有二涂。(卷八5《管仲言晏安》)*(按:晏安,安逸享乐。)

●所用非所养,所养非所用,使亲者处其安,而使(疏)者处其危;使贵者受其利,而使贱者受其害,未有不蹈懿公之祸者也。(卷九2《卫懿公好鹤》)*

●爱而知其恶者,天下之至善也,亦天下之至不善也。凡人之情,有所爱则有所蔽,有所蔽则有所忘。不蔽不忘,卓然知其恶于深爱之中,唯天下至公者能之。何以反谓之大不善乎?知而远之,善之善也;知而近之,不善之不善也。(卷十4《楚文王宠申侯》)

●观治不若观乱,观美不若观恶。自古及今,蹂践残贼而终不可亡者,乃天理之真在也。(卷十一6《秦取梁新里》)

●君子忧我之弱,而不忧敌之强;忧我之愚,而不忧敌之智。国为敌所陵,而不能胜者,非敌之果强也,罪在于我之弱也;为敌所陷,而不能知者,非敌之果智也,罪在于我之愚也。(卷十二4《随叛楚》)*

●多而不可满者,欲也;锐而不可极者,忿也。治欲之法,有窒而无开;治忿之法,有惩而无肆。处已是法也,处人亦是法也。(卷十三3《楚子文使成得臣为令尹》)

●以君子之言,借小人之口发之,则天下见其邪而不见其正;以小人之言,借君子之口发之,则天下见其正而不见其邪。是故《大诰》之篇入于王莽之笔,则为奸说(王莽尝作大诰以告谕羣下);阳虎之语编于孟氏之书,则为格言(孟子曰阳虎曰为富不仁矣,为仁不富矣)。(卷十四6《楚灭》)

●利则居后,害则居先,此君子处利害之常法也。是故见利而先谓之贪,见利而后谓之亷,见害而先谓之义,见害而后谓之怯,皆古今之定名,未有知其所由始者也。人之于利,忧其锐而不忧其怠,忧其急而不忧其缓,忧其溺而不忧其忘。(卷十五5《臧文仲如晋分曹田》)

●国毁当辨,身毁当容;国辱当争,身辱当受,是固不可格以一律也。昔夫子能忍匡人之围,而不能忍莱夷之兵;能忍南子之见,而不能忍优施之舞。(卷十六3《晋阳处父侵蔡楚子上救之与晋师夹道汦水而军》)

●天下之患,不发于人之所备,而发于人之所不备。十事而记其九,来问者必其一之不记者也;六经而习其五,来难者必其一之不习者也;四封而守其三,来攻者必其一之不守者也。(卷十七5《季文子如晋求遭丧之礼行》)

●吾圣人之门,未尝修怨,未尝不修怨,权其小大、轻重而中持衡焉。小者忘之,大者报之;轻者忘之,重者报之,未尝倚一偏而主一说也。(卷十八4《穆伯襄仲》)*

●观人之道,自近者始。一言之误,一行之愆,同室者知之,同里者未及知也;同里者知之,同国者未及知也。国(疏)于里,里疎于室,地愈则知愈晚,理也,亦势也。(卷十九3《范山说楚子图北方》)

●天下之情,待之厚者责之厚,待之薄者责之薄。厚责难胜,谤之所集;薄责易塞,誉之所归。是故名大于实者,先荣而后辱;实大于名者,先辱而后荣。非人情之多变也,失所期则怒,过所期则喜。喜怒之变,即荣辱之变也。(卷二十1《秦伯使西乞术来聘》)

●天下之可惧者,惟出乎利害之外,乃能知之。风涛浩荡,舟中之人不知惧也,而舟外之人为之惧;酣醉怒骂,席上之人不知惧也,而席外之人为之惧。(卷二十一5《楚人灭江秦伯降服》)

●理有常然,而事有适然。因适然之事,而疑常然之理,智者不由也。历数天下之事,出于常然者十之九,出于适然者百之一,以一废百奚可哉?(卷二十二4《楚斗克公子爕作乱》)

●言在此而观在此者,众人之观也;言在此而观在彼者,君子之观也。两讼在庭,甲操劵契,乙奉质剂,聱牙撑拒,健吏搁笔不能下。他日偶视故府之牍,适听道路之言,罅开节觧,举无遁情。(卷二十三1《齐人侵我西鄙》)

●物以顺至者,必以逆观。天下之祸不生于逆,而生于顺。剑楯戈戟,未必能败敌,而金缯玉帛,每足以灭人之国;霜雪霾雾,未必能生疾,而声色畋游,每足以殒人之躯。(卷二十四4《晋赵盾侵郑》)

●正其义而不谋其利,明其道而不计其功,此吾儒之本指也。自谋利计功之说行,虽古人之事,峻厉卓绝,表表然出于常情俗虑之外者,莫不以是心量之,其为害岂浅浅哉?(卷二十五2《楚箴尹克黄不弃君命》)

吕子《东莱博议》言论,真可谓“博议”。无论如何,反复阅读,远虑近思,必有裨益。

哲文一篇

《东莱博议》的金句想必令人回味无穷,那么这样的金句出自怎样的文章格局呢?试着随意选取全本《东莱左氏博议》卷三的《齐鲁郑入许》(王明飞点译版),以观鸿爪。

齐鲁郑入许原文:

共患易,共利难。患者,人之所同畏也;利者,人之所同欲也。同有畏心,其势必合;同有欲心,其势必争。自古及今,变亲为疏,变恩为怨,变党为雠(仇),鲜不以共利者,吁,亦难矣!

吾观三国之克许,何其善处于功利之间也。当伐许之际,先登者郑之大夫,而齐鲁之大夫无与焉;毕登者郑之师,而齐鲁之师无与焉。是则克许之功独出于郑,以许归郑固其所也。

然常人之情,战则避患而居后,胜则争利而居前。不惭己之无功,反不容人之有功。昔邓艾钟会同将兵而伐蜀矣。人皆知平蜀者,邓艾之功也,而钟会反攘(抢夺)其功而杀之。王浑王浚同将兵而伐吴矣。人皆知平吴者,王浚之功也,而王浑反攘其功而劾之。使齐鲁之君亦如钟会王浑之用心,则三国之祸,吾知其始于克许之日矣。

许地虽褊(bian狭隘),然亦古之建国也。一兔在野,百人逐之;一金在地,百人竞之。况一国之利乎?今举以与齐,齐不敢受;举以与鲁,鲁不敢受。计其义,推其功,而卒归之于郑焉。

呜呼!孰谓春秋争夺之世而复见群、后、德、逊之风乎?许国之破,郑师克之。齐鲁推之,为郑伯者,固可安受而无愧也。且不绝许之祀,不县许之疆,将何所待耶?郑伯之意岂不曰,克许者虽我师之功,然齐鲁之师亦与有暴(pu)露之劳也。三国同其劳,一国专其利,彼虽不校,吾独不愧于心乎?此所以启许叔之封也。齐鲁无功而不敢夺人之功,郑虽有功而不敢恃己之功。是善处无功者莫如齐鲁,善处有功者莫如郑也。是心也,岂特可用之战阵之间哉?

凡与人共利者,大而共政,小而共财,推是心而居之,将无人而不自得矣。虽然,伐许之役所以全其美者,由彼此之善处也。与人共利,我虽推之,彼益竞之,则将奈何?吾以谓,使齐鲁推其功而郑专其功,在齐鲁者不害其为美;使我推其利,二人专其利,在我者不害其为廉。尽其在我,听其在人,可也。吾又发之,以告与人共利者。

——读后,我想,明招山仅出上述三十句一文,已属不朽,遑论富余!您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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