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各国新的混乱(2)
楚国被吴国入侵后,虽然在秦国的帮助下赶走了吴军,但国力受到很大的损伤,无暇顾及那些曾经依附于自己的小国。郑国看准了这个时机,于公元前年春季正月派大将游速出兵许国,俘虏了许国第十七代国君。许国是姜姓男爵国,史书上将这位被俘的国君称为许男斯。
晋国是名义上的盟主,对于郑国的侵略行为当然要进行惩戒。晋国命令鲁国出兵讨伐郑国,鲁定公于是出兵攻打了郑国的胥靡,也就是如今的河南省洛阳市下辖的偃师市东南,并且夺取了匡地(今河南新乡市下辖的长垣市西南)。
鲁国伐郑,军队必须要经过卫国,按照外交惯例,理应向卫国借道。鲁军的统帅是不久前夺取了季孙氏的权力、进而执掌了鲁国军政大权的阳虎。阳虎曾经多年跟随已故上卿季孙意如,把季孙意如的蛮横作风学了个十足。这次领兵出征,阳虎根本没有理睬卫国,不但去的时候不告知卫国,不借道,而且班师回国的时候还让季桓子和孟懿子带兵从卫国国都楚丘(今河南省安阳市滑县)的南门进入,从东门出城,然后在楚丘东门附近的豚泽驻扎下来,进行休整。
《左传·定公六年》记载:“二月,公侵郑,取匡,为晋讨郑之伐胥靡也。往不假道于卫;及还,阳虎使季、孟自南门入,出自东门,舍于豚泽。”阳虎可以支使季孙氏和孟孙氏的家主听从自己的调遣,说明他已经凌驾于“三桓”之上,成了鲁国最有权势的人。
鲁国人不把卫国放在眼里,令卫灵公大发雷霆,打算派弥子瑕去追赶鲁军。
弥子瑕是卫国的下大夫(嬖大夫),相传他因为容貌秀美,成了卫灵公的男宠。据说,弥子瑕最受宠的时候,有一次陪卫灵公到果园里游玩,他从树上摘下一颗桃子吃,吃了几口之后,觉得桃子味道实在鲜美,想让国君也品尝一下,就把剩下的半颗桃递给了身旁的卫灵公。卫灵公结过桃子,一点儿也不嫌弃是别人吃剩下的,颇为肉麻地说:“你忍着自己嘴馋,把可口的蜜桃让给我吃,真是爱我啊!”
上面这个故事就是成语“分桃断袖”中“分桃”的由来,出自《韩非子·说难》,原文是:“异日,与君游于果园,食桃而甘,不尽,以其半啖君。君曰,爱我哉!忘其口味,以啖寡人。”后世用“余桃”来指代以男色事人。
不过,上面这个故事很可能不实。弥子瑕的年龄恐怕比卫灵公大二、三十岁,不大可能成为这位年轻国君的男宠。卫灵公因为生性多疑而暴躁,而且纵容夫人南子参政,在历史上有很多负面的评价。然而,《孔子家语》中却记载说,鲁哀公曾经问孔子说:“当今各国中,哪位国君最贤德啊?”孔子回答道:“最贤德的我还没有见到,想比之下应该是卫灵公吧。”孔子在《论语》中虽然批评卫灵公好色,说了“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这句流传千古的名言,但是接下来又说“仲叔圉治宾客,祝鮀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认为卫灵公作为国君,有知人善任这一优点,卫国不会发生大的动荡。
已经致仕了的卫国老臣公叔文子听说卫灵公要追击鲁军,赶忙坐车进宫拜见,劝说道:“您如果因为怨恨别人而效法他做事,就不应该了。当初鲁昭公遭遇危险的时候,您准备用文公的舒鼎、成公的宝龟、定公的鞶鉴作为赏赐,对国人宣告说,谁能让鲁昭公重返鲁国,就可以从这几件宝物中任选一件。您为了鲁昭公的事情殚精竭虑,为了让他回国,甚至准备送自己的儿子和几位臣下的儿子去做人质。咱们卫国和鲁国已经建立了这么良好的关系,如果现在用小小的愤恨将过去的恩德抹杀掉,岂不是太可惜了吗?太姒有好几个儿子,其中只有周公和康叔是相互和睦的,鲁国是周公的后代,卫国是康叔的后代,咱们怎么能效法小人而丢掉和睦呢?上天在增加阳虎的罪过,等他罪大恶极的时候,就会让他灭亡,您姑且等着看吧,不必为了一时的恼怒与鲁国兵戎相见。”
卫灵公虽然脾气不好,但还是愿意接受劝谏的。他认为公叔文子的话有道理,就收回了命令,不再派兵追击鲁军。
当年夏天,季桓子代表鲁国前往晋国,向晋国进献讨伐郑国时俘虏的士兵。季桓子是鲁定公的代表,阳虎自己呢,则强令孟懿子代表自己前往新绛,向晋定公的夫人奉送财礼。给诸侯盟主送礼本来没有什么,但是阳虎竟然专门另外派遣鲁国的上卿去做这件事,姿态未免太过谄媚了。
季桓子和孟懿子都是上卿,晋国同时设享礼招待他们。孟懿子站在宴会厅外,对晋国中军将范鞅说了一番很奇怪的话。他说:“以后阳虎如果失去了鲁国的职位,流亡到晋国,晋国如果不让他做中军司马,有先君在上!”
范鞅很意外孟懿子竟然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他回答说:“寡君设置官职,挑选合适的人选任职,我哪里知道寡君会任命谁呢?”
范鞅没有答应孟懿子的要求,不过他心里清楚对方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么一句话。宴会结束后,范鞅对赵鞅说:“鲁国人厌恶阳虎了。孟懿子已经看出了这个征兆,认为阳虎以后一定会来晋国,所以才会强行为他讨要官职,希望他能够顺利进入晋国,而且得到禄位。”
范鞅没有猜错,阳虎虽然大权在握,但是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为了让自己地位稳固,他在讨好晋国的同时,在国内也不停地同各方势力结盟。当年秋天,阳虎再次在周社与鲁定公和三桓盟誓;接着,和国人在亳社盟誓;然后,又在五父之衢举行诅咒仪式。
阳虎的这些行为,都是为了让自己感到安心。然而,他始终无法消除内心的紧张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