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在他的《史记·刺客列传》里,将曹沫、专诸、聂政、豫让、荆轲列为“五大刺客”。不过曹沫的行为属于劫持,所以后人一般不认为曹沫是刺客。而没有被司马迁列入的要离,其事迹的精彩与悲壮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其他四位。
专诸
刺杀对象:吴王僚▏难度系数:4▏行刺计划:5▏悲壮程度:4▏行刺结果:成功
专诸是春秋吴国人,居住在今天的南京,以屠夫为业,受到伍子胥赏识并被推荐给公子光。
公子光想要专诸刺杀谁呢?他的堂弟吴王僚。原来公子光的父亲诸樊在位期间,非常喜欢幼弟季札,于是临终前留下遗令:王位采取兄终弟及的方式,直到传给季札。
诸樊死后,传位给余祭,余祭死后,传位给夷,夷死后,要传给季札。可季札对王位没兴趣,人家扭身跑了。“兄终弟及”的传位方式,最终还是要传给下一代的,按规矩季札拒绝接受,就应该由公子光继承王位,可吴王夷的儿子僚很不客气,擅自从老爸手上接过王冠,自立为吴王。
公子光眼巴巴多等了二十一年,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你不仁我就不义,从那时候开始,公子光就在暗中网罗刺客。
专诸全家受到了公子光的厚待,可他是个孝子,老母在世他不能舍身。老人家得知实情后竟然自杀,为专诸排除后顾之忧,古人对“义”的执著,真是不分男女,无论老幼。
为了接近对象,专诸瞄准了吴王僚的喜好——鱼炙,他拜师名师太湖公,花了三年时间练就了一身烹饪太湖鱼的好手艺。人一旦有嗜好,就必然留给别人可乘之机,谨慎啊!
公子光在地下室提前埋伏死士,邀请吴王僚来府上尝鲜。吴王僚虽然担心自己的安全,可抵挡不住美味的诱惑,他身着三层软甲,沿途布满护卫,拿出拼死吃河豚的劲头,一头扎进公子光的陷阱。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菜隆重登场。专诸被脱光上衣,在两名卫士的近身夹送之下,双手端着盘子向吴王僚步步靠近。
吴王僚做梦也没想到,他垂涎欲滴的鱼炙里,竟然藏着一柄锋利的“鱼肠剑”。在电光火石之间,专诸抽出剑狠狠刺向吴王僚的胸膛,三层软甲瞬间被刺透。
吴王僚死了,清醒过来的卫士们一拥而上,将专诸剁成了肉泥。公子光如愿以偿夺回了王位,他就是吴王阖闾。
聂政
刺杀对象:韩侠累▏难度系数:3▏行刺计划:3▏悲壮程度:5▏行刺结果:成功
聂政本是魏国人,因为躲避仇家追杀,携老母和姐姐逃往齐地,靠屠狗为生。某一天家里来了一位贵客——韩国前宰相严仲子,这位严贵人很殷勤,每次来都带来大量礼物和重金,对聂母行以大礼。
原来,严仲子与韩国另一位权贵韩侠累争权,结果失败了,被迫过上了流亡生活,为了复仇,他希望聂政充当刺客,帮他杀掉韩侠累。
跟公子光不同,严仲子“运气”相当好,聂母不久去世了,他帮聂政料理完后事,又将聂政的姐姐聂嫈出嫁。无所羁绊的聂政抖抖衣袖,开始了他的报恩行动。
聂政的行刺很“粗暴”,他凭借高超的武艺,直闯相府,面对堂上的护卫,他的剑上下翻飞,顷刻间就穿透韩侠累的胸膛。
直到此刻,韩府所有的卫士才全部赶到,将聂政团团围住。聂政自知无法脱身,他从容不迫地倒转剑锋,将自己的脸划得血肉模糊,又剜掉自己的双眼,最后剖腹自杀!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卫士们看得双腿颤栗,无人敢靠近。韩侠累死了,刺客面目全非,没人知道他的身份。韩王大怒,将聂政暴尸街头,悬重金让人辨认刺客身份。
消息传到聂嫈耳朵里,她放声大哭:此人一定是我弟弟!于是她不顾劝阻,毅然赶往现场。果然是弟弟,聂嫈抱着聂政的躯体放声大哭。现场有人劝她,傻姑娘,赶紧走,否则你必然受到牵连。
聂嫈哭着说:聂政替严仲子当刺客,是“士为知己者死”,他毁容而死,就是怕连累我,我怎么能因为顾惜自己的命,埋没了他的英名呢?
说罢,这位女中豪杰举刀自杀于聂政身边!
豫让
刺杀对象:赵襄子▏难度系数:4▏行刺计划:4▏悲壮程度:5▏行刺结果:失败
豫让是晋国大佬智伯的门客,智氏被赵、韩、魏三家击败,智伯被杀,头颅被赵襄子做成了酒壶,由此豫让开始了他艰辛的替主复仇之路。
豫让曾经混进了赵襄子家的厕所,可赵襄子进厕所前心有预感,搜出了豫让。赵襄子感念豫让的忠心,释放了豫让。
赵襄子的宽容,没有阻止豫让的复仇。为了不让人认出他,豫让以油漆涂身,把自己搞得浑身溃烂;又口吞碳火,把嗓子搞哑,他把自己化妆成乞丐,走到大街上连老婆都认不出来他!
有一天豫让得知赵襄子要出门,提前埋伏在他必经的一座桥下,准备车驾经过时发起致命一击。这位赵襄子有如神助,车刚到桥头,他的马就停足不前,嘶鸣不已。
警惕性非常高的赵襄子立刻让人搜索桥下,再次抓获了豫让。赵襄子虽然惜才,也断然不会允许异己分子的存在。豫让自知难逃一死,他向赵襄子提出一个要求:借他的衣服让自己刺杀,以向九泉下的智伯表明自己已经尽力了。
赵襄子非常大气地脱下外衣递给豫让,豫让“斩衣三跃”,高呼“我可以到地下见智伯了”,然后伏剑自杀。
荆轲
刺杀对象:秦王政▏难度系数:5▏行刺计划:5▏悲壮程度:3▏行刺结果:失败
荆轲刺秦的故事打击耳熟能详,略过。
要离
刺杀对象:庆忌▏难度系数:4▏行刺计划:4▏悲壮程度:5▏行刺结果:成功
要离与专诸生活在同时代,还都是吴国人,是一名职业刺客,他的父亲就以此为职业。
说起来要离的故事正好是专诸的续集。吴王僚死后,他的儿子庆忌逃往卫国,在那里积蓄了很强的力量,准备发兵回国向阖闾复仇夺位。
又是伍子胥,向阖闾推荐了一名刺客——要离。要离说:庆忌此人忌惮心强,不容易接近,您可以杀了我的妻儿,斩断我的胳膊,这样他就能相信我了。
就这样双方“周瑜打黄盖”,在朝堂上演了一出戏,“愤怒”的阖闾将要离砍断胳膊。要离“逃跑”后,阖闾又处死了要离的妻儿。
果然庆忌上当了,不光接纳了要离,还视之为心腹。在要离的不断怂恿下,庆忌决定起兵伐吴。大军乘船一路南下,庆忌满怀憧憬地立于船头,陪伴在身边的是要离。
没错,是要离,手持利刃的要离!他趁庆忌毫无防备之下,突然给对方来了个透心凉!
护卫们反应过来,迅速控制住了要离,并准备杀了他。庆忌却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举动,他说:要离也是一位勇士,杀了他一天之内就死了两位勇士,放了他吧!说完庆忌失血过多而亡!
《吴氏春秋》记载,要离走到半途再也不肯前行,他对随从说:我是个不仁不义的人,哪还有脸面活在世上!说完跳江自杀。
随从们七手八脚,把他从河里救上来,他们劝说要离:大哥啊,回到吴国高官厚禄等着你哩,干嘛这么想不开呢?
要离叹气:我杀庆忌难道是为了高官厚禄?说完,他自断手足,伏剑而死!
司马迁为何要替刺客单独立传?我认为这是对一种逝去的精神的呼唤!
这五位刺客的做法,不光在今天,即便是司马迁所在的西汉初年,已经变得难以理解,他们的行为常常受到指责:为了一个所谓的“义”,轻生舍命,甚至牺牲家人,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到底是对是错?
比如要离,他在实现自己的“义”的同时,却牺牲了妻儿的性命,妻儿凭什么被当作了别人的垫脚石?“义士”们所追求的义,到底是满足了国家大义还是个人的小义?比如荆轲、豫让,他们的行为难道不是在逆历史潮流?
所谓“值得”和“不值得”,本质上就是“利的权衡”问题,就是因为这种复杂的“利”的介入,让纯粹的“义”变得“不干净”,所以春秋以后,“义”变成了稀缺品。
有学者曾说“春秋之后无义士”,大概司马公也是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来书写这部《刺客列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