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每一个故事都说透了,或许反而会让故事变得无趣,金庸在新修版《天龙八部》末尾也如此吐槽过读者。
他的原文是:“读者们读小说的习惯,不喜欢自己凭空虚想,定要作者写得确确实实,于是放心了:‘原来如此,这才是了!’……因此,我把原来留下的空白尽可能也填得清清楚楚,或许爱好空灵的人觉得这样写相当‘笨拙’,那只好请求你们的原谅了。”
(虚竹剧照)
他这吐槽不假,大部分读者的确是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不过他时候自己把原本留下的空白都填得清清楚楚倒也不尽是如此,比如虚竹的结局他就始终没写清楚,这位主角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他为何对此避而不谈?
或许这背后藏着一段暗线剧情。
一、并未退隐的灵鹫宫尊主
有人说虚竹的结局是与梦姑一同退隐江湖,首先这种说法是错误的,至少新修版中的就不是如此。
当年段誉和虚竹分别之后,他百分之百是回了灵鹫宫,因为书中提到过这么一段设定。
原著道:“过得多年,丐帮中出了一位少年英雄,为人稳重能干,人缘甚佳,群丐公议,推之为主。各人尊重萧峰原意,送此人去灵鹫宫,先由虚竹考核认可,再传他‘打狗棒法’及‘降龙十八掌’。这少年帮主不负所托,学得神功,又将丐帮整顿得蒸蒸日上,竟尔中兴,丐帮自此便视灵鹫宫为恩人。”
(段誉、虚竹剧照)
至于这里提到的“多年”具体是多少年则无从考证,只是可以确定一点,丐帮视灵鹫宫为恩人,视虚竹为恩人,他自然是没有退隐的,他一直在掌管着灵鹫宫上下。
既然如此,他就难免会继续习武,继续与灵鹫宫的一众部下相处,而这便为他的死埋下了伏笔。
当然,笔者所指并不是灵鹫宫那帮人会选择造反,推翻他的“统治”,至少从书中的设定来看,虚竹是个开明的主人,那些部下也是真心服他,但他身边却有一些奸佞之人,那些人或许就会害了他。
二、虚竹身边的奸佞之人
虚竹身边有谁?多数人不假思索便会回答“梦姑”,这倒不假,不过除了梦姑之外,他身边自然还有灵鹫宫的那些部下,而那些部下一共由三个部分的人员组成。
第一部分是灵鹫宫原本的那些宫女,她们对虚竹是最忠诚的,她们自幼被童姥教导要服从尊主的一切命令,后被童姥托付给虚竹,自然不会做出任何忤逆虚竹的事。
第二部分是三十六洞和七十二岛的人,他们固然曾经有过推翻童姥统治的念头,但在虚竹成了灵鹫宫主人,并且祛除了他们身上的生死符之毒后,他们便真心投诚,誓死效忠虚竹了。
而第三部分的人则不那么忠诚,那便是星宿派旧部,丁春秋那些狗腿子弟子,一帮只会谄媚的奸佞小人。
(丁春秋、星宿派剧照)
这帮人的存在就是虚竹身边的隐患,其实在少室山的时候,这帮人就已经影响到虚竹了,比如这段描述:“星宿派门人登时有数百人争先恐后地奔出,跪在虚竹面前,恳请收录,有的说;‘灵鹫宫主人英雄无敌,小人忠诚归附,死心塌地,愿为主人效犬马之劳。’……除了将‘星宿老仙’四字改为‘灵鹫主人’之外,其余曲调词句,便和‘星宿老仙颂’一模一样。虚竹虽为人质朴,但听星宿派门人如此颂赞,却也不自禁地有些飘飘然起来。”
金庸在这里便为虚竹的黑化埋下了伏笔,虚竹对于灵鹫宫的那些精妙武学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加上这帮奸佞之人在旁边不停地对他谄媚,结合扫地僧说的“武学障之说”,虚竹多半会逐渐走火入魔,甚至堕入邪道,久而久之,他的性情极有可能变得暴戾起来,继而在武林中作恶。
三、万念俱灰的段誉
面对黑化的兄长,如果你是段誉,你会怎么做?
要知道《天龙八部》的故事结束之后,武林中的“一僧、二挂、三老、四绝”就只剩下段誉、虚竹这“二挂”了,能够制得住虚竹的也就只有段誉了。
比如二人在灵鹫宫中就有过一次交手,当时的情况是:“(段誉)推开椅子,跪拜下去。虚竹急忙还礼,脚下一软,向前直摔。段誉见他摔跌,忙伸手相扶,两人无意间真气一撞,都觉对方体中内力充沛,急忙自行收敛克制。”
(段誉及众女子剧照)
那时的段誉还没吸走鸠摩智的内力,后来段誉的内力又更上一层楼,就有可能能够压制虚竹了。
面对黑化在武林中作恶的虚竹,段誉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的,于是他出手阻拦,而他的武功在虚竹之上,于是在一场恶斗之后他终于将入了魔的兄长打得重伤乃至死亡,他本人也在这场大战之后万念俱灰。
于是新修版结尾,金庸赋予段誉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结局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新修版原著是这么说的:“大理(史称‘后理’)宪宗宣仁帝段誉,登基时年号‘日新’,后改文治、永嘉、保天、广运,共有五个年号,其后避位为僧,一共做了四十年皇帝,传位于其子段正兴。段正兴史称‘景宗正康帝’,次年改元‘永贞’。”
(段誉剧照)
初读新修版《天龙八部》时,笔者还没读懂金庸对段誉结局做出改动的动机是什么,毕竟要让段誉求不得,也不至于让他出家,因为段誉是个乐天派性格的人,根本不可能无缘无故出家,只有一种解释,他受了某件事的打击,继而一蹶不振,而“亲手杀死虚竹”就有可能是让他大受打击的那件事。
如此一来,一切的细节都形成了闭环,剧情就变得合理了,只是这段剧情说来有些过于灰暗了,所以金庸才会对虚竹的结局避而不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