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称郑庄公为郑伯呢

为什么不称“郑庄公”为“郑伯”,“共叔段”为“弟段”而称“段”呢?大家知道,周灭商后第二年,武王生了重病,周公写了一篇文章向先王祈祷,请求保护武王,他自己要求代武王去死。事后,史官就把周公写的这篇文书放进镶金的匣子,就是“金縢”中。这个“縢”字请大家注意,“縢”本来是封起来的意思,这里指藏于匣子中,用金属把匣子封起来。武王死后,成王继位,周公摄政,因为成王还小啊,所以周公摄政。周公摄政了以后,下面的武庚、管叔、蔡叔三人不服,就散布流言,中伤周公,说周公是要篡位,他并不是真的摄政,而且这三监还发动叛乱。于是周公就东征,平定三监的叛乱,这是历史上很著名的一个事件。但成王仍然怀疑周公,后来看到“金縢”之书,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误解了周公,于是亲自到郊外迎接周公。我这里举了《国语》记言的一小段,《国语》的记言,记的也是国君、士大夫之间的一些交谈,所谓说言高论,但是它就显得生动活泼。大家都读过《左传》僖公二十三年、僖公二十四年的“晋公子重耳之亡”,《古代文学作品选》里面有这一篇。晋文公重耳因骊姬之乱流亡到齐国,先到狄国——“处狄十二年”嘛。然后到齐国,因齐桓公对他很好,送给他车马,送给他妻妾,还安置得很好,所以重耳乐不思蜀,想呆在齐国不走了。但是他手下这些人哪,像子犯——子犯是他的舅舅——赵衰还有姜氏,觉得这样不行,你不能老待在齐国啊,应该回到晋国去,夺取君位。所以他们想办法把重耳灌醉并载走。重耳路上醒来后很恼火,拿起戈矛追赶着要打子犯,而且说了一段话,这就是《国语》里面记载的这段话。这段话里,重耳说:你们把我弄走,如果不成功的话,也就是不能回去当国君的话,我吃你的肉也不解恨——吃子犯的肉都不解恨,就是很恼火嘛。而子犯的回答很风趣,他说,如果不成功,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死在野外喂狼了,你想吃我的肉,那怎能和豺狼争食呢?如果成功了,你当上了国君,好吃的东西多得很,像我这样的人,肉腥臭得很,你还爱吃吗?这样的对话,多么风趣幽默!所以《国语》里面这段话,在《左传》里面是没有的——大家回忆一下,是吧?《左传》“晋公子重耳之亡”这件事里,它就是只有“醒,以戈逐子犯”这几个字,后面就没了,这几个字就交代过去了。所以《国语》这一段话,跟《尚书》来比,不但《尚书》不能和它比,连《左传》,就这件事件的记载来讲,也不如《国语》。作为一部以记事为主的编年体著作,《春秋》有些什么特点呢?《春秋》的首要特点是有了明确的时间顺序。《尚书》没有时序,为后人从发展演变的角度认识历史带来许多不便。没办法一目了然地从历史发展的顺序来看,来了解事件的历史发展的过程。这个《春秋》,开始有编年了。这样的一种记史方法,请大家注意,它不但是一种史学方法论上的创新,也是历史观的发展与进步。这是很重要的一点。当然,《尚书》的个别篇章里面,也表现了一种历史发展的顺序感,《无逸》,《尚书·无逸》篇中周公引述历史告诫周成王不要贪图安逸,论述“无逸”的重要时,就是按历史顺序在叙述商民族的历史,表现出虽然模糊但已呈萌芽状态的历史演变观。从整部《尚书》来讲,它并没有按时序来排列。《春秋》的编年记事,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宏观地审视历史流变的根据,而且客观上也反映出作者历史演变的史学观念,所以这是史学观念的一大进步,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段话与历史事件并没有直接关系,是解释《春秋》为什么记“郑伯克段于鄢”这样一句话的。《左传》作者解释说,共叔段是弟弟,但他跟他的兄长郑庄公争国君之位,这不像个做弟弟的,所以《经》文不称为“弟段”,也不称他为“共叔段”,就只称他一个“段”字,以示批评。共叔段的势力后来发展到可与郑庄公抗衡,不是姜氏一直为他说话吗,郑庄公也一直纵容他吗?后来他势力越来越大了,几乎可以跟郑庄公抗衡了。郑庄公跟共叔段之间的战争,就好像两国交战,好像两国之君的交战。那么按照《春秋》的体例,一国打败了另一国就用“克”字;郑庄公打败了对方,所以说“克”。《经》文称“郑伯”而不称“郑庄公”,也是有它的深刻的含义的。为什么呢?就是在讥讽郑庄公有失教育弟弟的责任。他是包藏祸心哪,可以说是有意识地纵容、促成共叔段的罪恶。所以要等到他多行不义必自毙,最后再来一举消灭他一一等到他恶贯满盈的时候,再来消灭他。这的确也是包藏祸心的,后面我们分析郑庄公这个人物的时候,还会再提到。所以称他“郑伯”,而不称他“郑庄公”,就是批评他不像个兄长。共叔段后来逃到共地去了,那么按照习惯,应该写“出奔”,但是《经》文不写“出奔”,因为作者认为:郑庄公也有罪,但是史家又难以下笔,不好直接批评他。这些用语背后所含的意思,就是我们所讲的“春秋笔法”“微言大义”。所谓“春秋笔法”“微言大义”,就是指用非常微小的语言差别,来包含着非常深刻的含义。司马迁说《春秋》是“约其文辞而指博”,就是说它的文辞非常简约,可是它的主旨、它的内涵是非常丰富的。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周代后期,也就是孔子生活的那时候,太平之世没了,仁义之道也衰微了,邪说暴行都出现了,臣杀君、子杀父,什么都有。孔子对此是深感忧虑啊。怎么办呢?孔子只好作一部《春秋》,来寄托他的忧虑,寄托他的理想。那么,作史书本是天子的事,孔子是不得已这样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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