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来了解下“神医扁鹊”,之所以现在写到这位“战国时期”的神医,是因为上几篇文章写过的蔡桓侯,让我想到了扁鹊,而在蔡国的历史上,其实是没有蔡桓公这个人物的。我和我家先生不时就讨论一下,发现了很多让人不解的疑点,便计划自己动笔写一下。等真正深入学习才发现,这真是一个大命题,一两篇文章的论述,都不足以说清楚。在他的支持下,我需要认真的整理修正,决定给这些混乱的关系,都捋顺交代一下。
扁鹊治病
说到扁鹊,最熟悉的莫过于中学课本里面的文言文《扁鹊见蔡桓公》,现已删除。但人教版四上的语文课本,却收录了一篇名为《扁鹊治病》的故事,其根据《韩非子·喻老》改写,蔡桓公也变成了蔡桓侯,文言文变成了现代文。为什么删改语文课本?还有其他诸如张衡的地动仪,鲁迅的文章,究竟删减的原因,都是什么呢?这里,我们不去论述后两者,单来说说“扁鹊”这“个”人~
四年级上册语文课本,《扁鹊治病》的故事,选自《韩非子·喻老》,名字是后人加的。
原文如下:
扁鹊见蔡桓[huán]公,立有间[jiān]。扁鹊曰:“君有疾在腠[còu]理,不治将恐深。”桓侯曰:“寡人无疾。”扁鹊出,桓侯曰:“医之好[hào]治不病以为功。”居十日,扁鹊复见,曰:“君之病在肌肤,不治将益深。”桓侯不应[yìng]。扁鹊出,桓侯又不悦。居十日,扁鹊复见,曰:“君之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桓侯又不应。扁鹊出,桓侯又不悦。居十日,扁鹊望桓侯而还[xuán]走。桓侯故使人问之,扁鹊曰:“疾在腠理,汤[tang]熨[wèi]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jì]之所及也;在骨髓[suǐ],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居五日,桓侯体痛,使人索扁鹊,已逃秦矣。桓侯遂[suì]死。
翻译如下:
扁鹊进见蔡桓公,站了一会儿,扁鹊说:“君王,您的皮肤间有点小病,不医治的话,恐怕要更厉害了。”桓侯说:“我没有病。”扁鹊走后,桓侯毫不在乎地说:“医生喜欢给没病(的人)治病,以此当作功名!”
过了十天,扁鹊又去拜见桓侯,(对桓侯)说:“君王,您的病已经到了肌肉里,不医治的话,会更加严重。”桓侯却不理睬(他)。扁鹊走后,桓侯又不高兴了。
过了十天,扁鹊再去拜见桓侯,(对桓侯)说:“君王,您的病已经到了肠胃中,不医治的话,会更加严重。”桓侯又不理睬(他)。扁鹊走后,桓侯又不高兴了。
过了十天,扁鹊看到桓侯后转身就跑。桓侯特地派人去问他。扁鹊说:“(病)在皮肤,(是)烫熨(的力量)所能达到的;(病)到了肌肉,(是)针灸(的力量)所能达到的;(病)到了肠胃里,(是)火剂汤(的力量)所能达到的;(病)到了骨髓里,(那是)司命所管的事了,(医药已经)没有办法的。现在(他的病)已经到了骨髓,所以我不再说话了。”
过了五天,桓侯浑身疼痛,派人寻找扁鹊,(扁鹊)已经逃到秦国去了。于是桓侯就死去了。
再来看看《韩非子》的作者韩非,有助于我们分析。
韩非其人
韩非(约前—前),韩王室宗族,韩王歇之子,战国末期韩国人(今河南省新郑)。师从荀子,是战国末期著带有唯物主义色彩的哲学家、思想家,政论家和散文家,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后世称“韩子”或“韩非子”,中国古代著名法家思想的代表人物。
《史记》记载,韩非精于“刑名法术之学”,与秦相李斯都是荀子的学生。韩非文章出众,连李斯也自叹不如。他的著作很多,主要收集在《韩非子》一书中。韩非目睹战国后期的韩国积贫积弱,多次上书韩王,希望改变当时治国不务法制、养非所用、用非所养的情况,但其主张始终得不到采纳。韩非认为这是“廉直不容于邪枉之臣。”便退而著书,写出了《孤愤》、《五蠹[dù]》、《内外储》、《说林》、《说难》等著作。(祖龙最推崇的一篇就是《五蠹》,韩非也是被李斯陷害的)
《韩非子·喻老》出自《韩非子》。在短篇幅中,用二十五则历史故事和民间传说分别解释了《老子》十二章,其中《德经》八章、《道经》四章,使《老子》抽象的哲学思想有了具体可感的呈现,在中国哲学史和训诂学史上起着发凡起例的作用,同时也使他的刑名法术之学有了比较精深的理论凭藉。
《韩非子》中《解老》、《喻老》二篇为道家经典《老子》的重要注解与阐释著作。先秦法家本为极其凌厉之学问,多有真切喜人之处,而道家老子之深邃精奥则远过其他诸子。凌厉之法家与深邃之道家本一脉相承,故学者有“道生法”一说。而韩非“喜刑名法术之学,而其归本于黄老”。
那“喻老”是什么意思呢?是韩非以比喻、寓言的形式,阐述《老子》的篇章。认为君主治国应以权势为基础,以赏罚为“利器”。提出“天下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细”、“将欲取之,必固与之”等辩证观点,说明生死、祸福、吉凶、强弱的转化,强调“随事以举事”,“自胜之谓强”。
爵位演变
我们再回到开篇那里讨论的问题,蔡国只有桓侯,没有桓公,但是文中除了第一句“扁鹊见蔡桓公”,其余所述均为“桓侯”,这是怎么回事?韩非所述究竟是蔡国哪位君主?故事是否为真实的?
一、先看看周代诸侯国爵位的演变:
首先,蔡国的先祖叔度是周武王的同母弟,被封于蔡国,所封的爵位就是侯爵。周代诸侯国的爵位有: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
周代诸侯的爵秩等级像世间其它事物一样,也是不断发展变化的。
上引《左传》、《国语》等文献证明周代诸侯爵有五等,但据《公羊传》说《春秋》以公为一等,侯为一等,伯子男为一等,是三等。《孟子·万章下》说:“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是四等。同时,孟子说这仅是“尝闻其略”,“其详不可得闻也”。《左传》、《国语》与《孟子》,《公羊传》所载周代爵秩等级的不同,其实就是周代诸侯等级不断变化的反映。
这一点也在《周礼》的记载中有所表现。《周礼·地宫·大司徒》讲周代诸侯虽有“诸公,诸侯,诸伯,诸子,诸男”五等,但依其所食之地划分,则只为“公食其半,侯伯叁之一,子男四之一”,是三等。这又与《孟子》所说:“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大体相同。
可见,周代所封诸侯虽为五等,但从封地或所食之地看,实为三等。而公与侯,侯与伯,子与男等的差别,只是礼仪形式问题。所以经过从西周到春秋的二、三百年变化,大体上就变成了《春秋》所说的三等。(公/侯/伯子男)
春秋时,诸侯爵等的另一种变化,是列国不再以昔日的爵秩高低,而是以实力地位来论大小和强弱。《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序》说,春秋时诸侯“力政,强乘弱,兴师不请天子,然挟王室之义,以讨伐为会盟主,政由五伯”,“文武所褒大封,皆威而服焉”,是完全正确的。
据《左传》成公三年,晋卿荀庚与卫卿孙良夫同时聘鲁,鲁成公询问大夫臧宣叔会盟时将以谁为先?臧宣叔说晋为大国,卫与晋比仅为小国,晋又是伯主,所以应以荀庚为先。杜预也说:“春秋以强弱为大小,故卫虽侯爵,犹为小国”,小国应“降大国二等”。在周初,晋,卫同为元侯,而今晋强卫弱,卫已沦落成三流国家。
二、谥号中“公”的含义:
我们来查一查蔡国的君主列表,就会发现,除了蔡叔度、蔡仲胡、蔡伯荒这3位君主,我们看不出爵位来,其余从蔡宫侯到蔡侯齐共22位君主(蔡国共经历25位君主),都以侯命名。这与《春秋》所书,姜小白为齐候,后人谥号却给齐桓公的对比,明显不同。
对此,很多人要问了,蔡国只是侯爵,为什么《喻老》中第一句,却说“扁鹊见蔡桓公”呢?
对此,不少历史学者认为,周朝时期,谥号里面的“公”,是一种尊称,而非爵位。也即对于齐国、郑国、晋国、秦国等诸侯国的国君,谥号里面的“公”和原先的爵位是不能划等号的。彼时,诸侯这一级别,谥号基本统一为“公”。与此相对应的是,士大夫这一级别,谥号基本统一为“子”。“公”可以作为诸侯的通称,这是客观事实。但那不是爵称,而只是一种荣誉称号,是尊称。何休在《公羊传》隐公元年注云:“鲁称公者,臣子心所欲尊号其君父。公者,五等之爵最尊。王者探臣子之心欲尊其君父,使得称公。”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春秋》等史料记载其它国家诸侯朝会时,一律称呼各个诸侯国原本的爵位。如《春秋》庄公十六年载幽之盟曰:“冬十有二月,(鲁庄)公会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滑伯、滕子同盟于幽。”
史书中说法还是很严格的,比如“郑伯克段于鄢”“晋侯秦伯围郑”,不是谥号、不是称呼自己国家君主的情况下,一般都是用本来的爵位。比如春秋时期,虽然齐桓公是当时的霸主,但是,其他诸侯国在称呼齐桓公的时候,往往会称呼其为“齐候”。
当然,在周天子之下的诸侯国中,也是存在公爵诸侯国的,比如宋国。因为他的国君是商朝王室的后代微子启,所以西周建立后,周王室将宋国国君封为公爵,宋国国君为子姓宋氏。由此,对于宋国君主来说,不管是本国人还是其他诸侯国,都会称呼其为宋公。正是因为爵位上的尊贵,宋国在和齐国、鲁国(鲁国也是公爵)、晋国、楚国等诸侯国会盟的时候,往往也会有一个靠前的座次。
前文也说了,“喻老”的意思,是韩非以比喻、寓言的形式,阐述《老子》的篇章。《喻老》书中内容,就是通过这两种形式,来解释韩非本人对老子道家著作的诠释。由此可断,不同于司马迁《史记》那样严谨的历史著作,《韩非子》这本著作,可能会有一点随性、隐喻的意味。所以,明知道蔡国没有“蔡桓公”,只有蔡桓侯姬封人(前—前在位),只有神医“扁鹊”(前—前),只有齐桓公姜小白(前—前在位),只有田齐桓公田午(前-前在位),为什么生活于(约前—前)的韩非,生于所有这些人物之后的韩非,却仍然愿意这样写呢?(请注意,扁鹊和蔡桓侯的年代差了有年)
带着这些疑问,我们来开启未来几天持续更新的“大命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