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濮之战后,楚国对中原的控制力被削弱了不少,楚成王也一直在寻找机会,想报城濮之战之仇。
对晋襄公来说,真正的对手是南方的楚国,而不是西方的邻居秦国。晋国要想继续称霸,首先要确保自己周边的安全。晋襄公在崤之战痛击了秦军,使秦国在之后的几年里都难以恢复元气,与晋国为敌。随后,在箕之战大败来犯的白狄,巩固了晋国的后方。接下来,晋国就要对楚国出手了。
晋襄公没有直接攻打楚国本土,而是瞄准了楚国的附庸许国。许国在很久以前就是楚国的附庸,城濮之战后,许国国君许僖公也没有参加周天子号令的践土会盟,以及晋文公号召举行的温地会盟。这次晋襄公伐许,对外宣称的理由就是许国与楚国勾结,不遵从晋国的命令。
公元前年冬天,晋襄公联合了陈国和郑国,一起攻打许国。
城濮之战后,墙头草郑文公第一时间疏远了楚国,倒向了晋国。郑文公死后,在晋国长大的公子兰继承国君之位,成为郑穆公。郑穆公从幼儿时期就生活在晋国,晋文公当政后,任命他为晋国的大夫,后来又扶立他坐上郑国国君之位,所以郑穆公与晋国的关系非常密切。
陈国原本也是亲附楚国的,城濮一战,陈国派出的仆从军被安排在楚军的右翼,由楚将斗勃率领,参加了战斗。楚军战败,陈国没有参加践土会盟,但是陈国新君陈共公参加了温地会盟,公开依附了晋国。
楚国的令尹子玉兵败自杀后,楚成王任命蔿吕臣为新的令尹,这一任命遭到了楚国的豪族若敖氏的强烈反对。楚成王任用蔿吕臣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击若敖氏的势力,然而若敖氏是楚国的巨无霸,从斗勃比开始,楚国的令尹一直由若敖氏子弟担任。大名鼎鼎的贤臣斗谷於菟在平定子元之乱后,见楚国经济萧条,国库空虚,就用若敖氏的私财来填补空缺。由此一件事,不但能看到斗谷於菟毁家纾难的慷慨和贤德,也能看出若敖氏家族底蕴的雄厚。
蔿吕臣一个人当然无法与庞大的若敖氏家族对抗,处处受到斗般、成大心、斗勃、斗宜生等若敖氏子弟的反对和牵制。他在令尹一职上艰难地工作了一年,就郁郁而终。楚成王也只好将这个楚国最高的官职再次交到若敖氏子弟手中,这次担任令尹的,就是曾经在城濮之战中指挥楚军右翼的斗勃,字子上,历史上也称他为令尹子上。
晋襄公率领大军南下,联合陈、郑两国,共同讨伐许国。楚成王命令令尹子上领兵北上,攻打陈国和蔡国。
陈、蔡两国军队的作战成绩一向非常稳定,基本上保持着逢战必败的传统,楚军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将两国击败,陈国和蔡国果断投降,重新回到了楚国的怀抱。在大国争霸的战场上,弱国、小国不可能有自己的立场,只能随风飘摇。
收拾了陈、蔡两国之后,子上没有退兵,而是直接掉头向西,去攻打另一个新近投靠晋国的国家郑国。
子上这次攻打郑国,还带了一个人,就是郑文公之子、郑穆公之兄公子瑕。
当年郑文公把自己的所有儿子全部驱逐出境,年幼的公子兰去了晋国,而公子瑕这些年一直生活在楚国。楚成王想,既然晋文公可以在郑国扶植一个亲晋的国君,那楚国也可以有样学样,把郑穆公拉下来,让公子瑕取而代之。这样一来,郑国的国君就天然地亲近楚国了。
楚成王的谋划挺不错,然而子上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像公子瑕这样的身份,有这样的用途,就应该好好保护起来,等楚军攻破新郑之后再拆来包装,把他放到国君宝座上,在此之前,公子暇不能出任何差错。
子上不知是思虑不周呢,还是想做出公子瑕自己夺取国君之位的样子,总之,他带着公子瑕一起上了前线。在攻打新郑远郊的桔柣之门时,公子瑕的战车翻车了,连人带车一起栽进了“周氏之汪”,也就是一个周姓人家的池塘里。一个名家髡屯的奴仆擒获了公子瑕,把他献给郑穆公。郑穆公没有犹豫,直接砍了公子瑕的脑袋,断了楚成王扶立傀儡政权的念头。
这个桔柣之门在《左传》中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当年楚文王的弟弟令尹子元为了讨好自己的寡嫂文夫人,向文夫人展示自己的雄姿,率领兵车六百乘攻打郑国,也曾经经过这个桔柣之门,后来被郑国大夫叔詹设下的空城计吓退。
周氏之汪在史书中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当初郑厉公第一次担任国君时,与雍纠密谋杀死郑国的权臣祭仲。雍纠不慎走漏了消息,被祭仲反杀,他的尸体就被祭仲丢弃在这个“周氏之汪”。一个小池塘,见证了郑国几十年的历史。
郑国是中原最重要的国家,不管它的国君立场坚定不坚定,只要此时处于自己的阵营,就必须救助。晋襄公没有派兵前往郑国与楚军硬碰硬,他命令阳处父攻打刚刚重投楚国怀抱的蔡国,以此来牵制楚军。
子上没看顾好楚成王的棋子公子瑕,此时继续攻打郑国就意义不大了。于是,他放弃了对新郑的进攻,带领军队回师蔡国,在泜水岸边安营扎寨,与晋军隔河相望。
子上和阳处父俩人谁也不想先动。很明显,在这种情况下,主动出击的一方势必要先渡河,兵书上明确写着,“背水”是兵家大忌,渡河时最容易遭到敌人的攻击。所以,子上和阳处父不约而同地做了安静的美男子,俩人各自一端,望着大河弯弯,谁也不敢放胆,只等对方犯错。
时间长了,阳处父首先坐不住了,因为此地离晋国更远,晋军的后援补给有些跟不上了。他派人给子上送去一封信,信上说:“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文不犯顺,武不违敌。’如今你我这么隔着河干耗着,已经有好些日子了,你到底还打不打?你要是想打,我就后退三十里,放你过河,咱们决一死战;你要是不放心,就后退三十里,让我渡河去打你。”
阳处父说的“文不犯顺,武不违敌”的意思是,对占着道理的人要温文相待,对敌人则要以武力相待。阳处父恐怕是想效仿泓水之战,让楚军渡河,自己趁机攻击。
子上看了信之后有些意动,毕竟双方继续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速战速决。子玉的儿子成大心此时担任子上的部将,他看出了子上的想法,赶忙劝阻:“晋国人可不是当年的宋襄公,他们诡计多端,不讲信用,咱们千万不能上了他们的当。如果晋军趁咱们渡河渡过一半的时候发起进攻,咱们肯定会遭遇惨败,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要渡河,就让他们渡河!”
子上听了成大心的劝告,认为有道理,就给阳处父回信说,楚军会后退三十里,放晋军渡河一战。信送出去之后,楚军拔营起寨,后退了三十里。
对岸的阳处父当然不会傻呵呵地过河找打,他看到楚军后退,立刻在己方军中散步消息说:“楚军逃走了!”随后,晋军也拔营起寨,班师回国。
晋楚这一仗,没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