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年,在郑国统治者内部发生了一件骨肉相残的事件,这就是所谓的“郑伯克段于鄢”。《春秋》、《公羊》、《左转》都有记录,但从事件的叙述,任务的刻画方面,《左转》写的最具体精彩,历来脍炙人口。
从前,郑武公娶了申国的一名叫武姜的女子,生了两个孩子,长子叫郑庄公,次子叫共叔段,因为庄公出生的时候难产,脚先出来,差点没要了她的命,所以一直很厌恶他,但是姜氏又对共叔段格外溺爱,多次请求郑武公废长立幼,虽遭到武公的拒绝,但姜氏并不罢休。
郑庄公继位后,姜氏要求把制邑这个地方分给共叔段,制这个地方地势险要,山行崎岖,易守难攻,郑武公的时候,虢叔在制邑依仗地势险要,持险不修德政,不听从郑武公管辖闹独立叛乱割据,郑武公就发兵把他给灭了,姜氏提出把制邑分封给共叔段,郑庄公当然知道姜氏心思和目的。当然没有答应,就给姜氏说,制邑这个地方太危险了,制邑是个险要的地方,从前虢叔就死在那里,若是封给其它城邑,我都可以照吩咐办。”武姜便请求封给太叔京邑给他,庄公答应了,就让他住在京城里,称他为京城大叔。
历史上的封建统治者,总是把维护自己的权利放在最重要位置,即使母子兄弟亲情之间,也丝毫不能缓解他们之间权利之争的矛盾,对于郑庄公对姜氏说的那些话,可能姜氏未必能够完全理解,求制不得而求京,这也在郑庄公的意料之中,所以姜氏一开始就落入了郑庄公的掌握之中了。从郑庄公继位,到共叔段外逃,总共经历了二十二个年头,这漫长岁月,突出表现了郑庄公蓄谋已久,深藏不露的心机之深!甚至连他的左右心腹大臣也丝毫没有觉察出庄公真实心思,统统被蒙在鼓里,大夫祭仲提出京城的制度不合规定时,郑庄公却说;"姜氏要这样干,我有什么办法?装作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等到祭仲再一次提醒郑庄公“蔓草犹不可除,况且君之宠弟乎时,郑庄公才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侍之”的话。“毙”字和“虢叔死焉”的"死"字彻底暴露了郑庄公蓄谋已久的真实目的,
即使在这一点透露中,也遮上了一块帷幕,共叔段是犯篡位谋反自杀,而不是我郑庄公要杀他。企图逃避杀弟的罪责,可想郑庄公之狠毒之狡猾了。
郑庄公设下的陷井,就是养共叔段之骄横,纵共数段之欲,使其不断膨胀,逐步发展到自我毁灭,权力的欲望是无法止步的,也是永远无法填满的,郑庄公竭力容忍共叔段的得寸进尺,从表面上看,庄公是处在被动帝王,实际上主动权仍然掌握在郑庄公手里,如果加以管制,共叔段必会收敛,庄公企图通过其自我毁灭的目的就不会达到,因此,不管共叔段使“西鄙北鄙贰于己”也好,还是直接把两属的边邑也归为己有,封地扩展到廪延也好,郑庄公都不露声色,听之任之,
即使他的心腹公子吕连续向他提出警告,甚至说出“欲与大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这样的话激他,他都不为所动,这说明郑庄公的心机之深,真是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等到共叔段完成了进攻国都的准备,并且又得知姜氏开城作为内应的确切时间之后,郑庄公才发布了讨伐共叔段的命令,
长期郁结的怨恨一下子从“可矣”二字中逆发了出来,公子吕伐京,
共叔段逃到了鄙,郑庄公又亲自帅兵攻鄙,终于使共叔段彻底垮台逃到共国,对于姜氏当然也不会放过,把她放逐到城颍,而且发誓说,“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怨恨之深溢于言表,再也不用掩饰什么了。
和郑庄公的极端冷酷相比,共叔段则表现为极为狂热,这种狂热,即表现了撺掇权力的野心,也表现了施展权术的低能,共叔段的步步紧逼,实际上都是在步步落入郑庄公为他设下的陷井,争权夺利可以使人变得冷酷无情,也可以使人变得骄横狂热,从本质上说,他们都是封建统治者罪恶本质的表现,因此这一对兄弟,犹如一根毒藤上结出的两个恶果,一个是胜利者,一个是失败者而已。
姜氏,共叔段母子的密谋活动,在文章中并没有做正面描写,只是通过简要的记述和郑庄公与祭仲、公子吕的对话表现出来,这样不仅使文字显得十分简洁,而且突出了郑庄公在这场斗争中的主导地位,对于姜氏,共叔段的密谋活动,郑庄公了若指掌;而姜氏,共叔段母子对郑庄公的险恶用心及严密部署却丝毫不知,妙在似明实暗,似暗实明,通过故事情节的发展,任务的对话,郑庄公这个奸雄的性格特征,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遂为母子如初”的结尾,读来使人感到十分滑稽,有人称之为丑剧,皆不为过,像姜氏母子这样早已失去普通人性的典型人物,
在经过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后,能够毫无芥蒂,再叙什么天伦之乐?何况在郑庄公刚出生之时,就埋下的怨恨的种子,”遂为母子如初”的初字就缺乏依据,显得勉强了,血腥的厮杀早就把统治阶级竭力宣扬的那层薄薄“孝悌”的外衣撕得粉碎了,无怪乎史记官对此事的评论也感到为难了。“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这是作者针对颍考叔而说的,将孝道永赐予汝之族类,似乎是郑庄公收到颍考叔孝母的感染,其实不过是庄公借此就坡下驴。他之所以欣然接受颍考叔的建议,阙地及泉,遂而相见,不过是企图缝补这些破碎的亲情外衣,掩盖已经充分暴露的肮脏的躯体和丑恶的灵魂,这也是千古奸雄的伎俩,因为在这里郑庄公又集中帝表现了她的伪善,而伪善是永远和丑恶捆绑在一起的。
附:原文
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
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己。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大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公曰:“无庸,将自及。”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不义不昵,厚将崩。”
大叔完聚,缮甲兵,具卒乘,将袭郑。夫人将启之。公闻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帅车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
遂置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日:“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既而悔之。
颍考叔为颍谷封人,闻之,有献于公。公赐之食。食舍肉。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君之羲。请以遗之。”公曰:“尔有母遗,繄我独无!”颖考叔曰:“敢问何谓也?”公语之故,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遂而相见,其谁曰不然?”公从之。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遂为母子如初。
君子曰:“颖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