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齐王疾痈,使人之宋迎文挚,文挚至,视王之疾,谓太子日:“王之疾必可已也。虽然,王之疾已,则必杀挚也。”太子日:“何故?”文挚对日:“非怒王则疾不可治,怒王则必死。”太子顿首强清日:“苟已王之疾,臣与臣之母以死争之于王。王必幸臣与臣之母,愿先生之勿患也。”文挚日“诺。请以死为王。”与太子期,“而将往不当者三,齐固已怒矣。文挚至,不解屦登床,履王衣,问王之疾,王怒不与言。文挚因出辞以重怒王,王叱而起,用疾乃遂已。王大怒不说,将生烹文挚。太子与王后急争之,而不能得,果以鼎生烹文挚。爨之三日三夜,“颜色不变,文挚日:“诚欲杀我,则胡不覆之,以绝阴阳之气?”王使覆之,文挚乃死。夫忠于治世易,忠于浊世难,文挚非不知活王之疾而身获死也,为太子行难,以成其义也。
——《仲冬纪-至忠》
[译文]
齐王长了毒疮、派人到宋国接文挚。文挚到达后察看了齐王的病,对太子说:“大王的病完全可以治好。虽然如此,他的病一好,肯定要杀掉我。”太子说:“为什么呢?文挚回答道:“如果不激怒大王,大王的病就治不好,但如果大王真被激怒了,那我也必死无疑。”太子叩头下拜,极力请求说:“如果您治好父王的病,而父王真的要杀先生的话,我和母亲一定以死为您争辩,父王一定衰怜我和我的母亲,望先生不要担忧。”文挚说:“好吧,我愿拼着一死为大王治病。”文挚跟太子约定了看病的日期,三次都不如期前往。齐王本来已经动怒了。文挚来了之后,不脱鞋就登上了齐王的床,踩着齐王的衣服,询问齐王的病情,齐王恼怒,不跟他说话。文挚于是口出不逊之辞激怒齐王。齐王大声呵斥着站了起来,病于是就好了。齐王大怒不消,要把文挚活活煮死。太子和王后为文挚激烈地与齐王争辩,但却未能改变齐王的决定,齐王终于还是用鼎把文挚活活地煮了。文挚煮了三天三夜,容貌不毁。文挚说:“真的要杀我,为什么不盖上盖,隔断阴阳之气?”齐王让人把鼎盖上,文挚才死。这样看来,在太平盛世做到忠容易,在乱世做到忠很难,文挚并非不知道治愈齐王的病后自已就得被杀,他是为了太子去做招致杀身的事,以便成全太子的教敬之义啊。
文挚治好齐王的疾病而受鼎煮之刑,可谓咎由自取。他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不可为齐王治病,可他还是去治了,而且还治好了齐王的毒疮,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所以赔上了他的一条生命。
孔夫子“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本身就有一种悲壮色彩,而文挚就是这种精神的实践者,有些荒凉感。知其不可为就不为,或另为,何必要在那不可为的路上强行通过,以致落得悲惨的结局。
明明知道不可为,却硬要坚持为下去,一则表示此人在人生道路上有原则、有理想,二则表示此人在追求中挚着,有大无畏的良好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