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期,晋国世卿中有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云人物,身兼执政大臣和中军元帅,统揽晋国军政大权长达14年,才能出众,功绩卓著。
然而,他更是一个口蜜腹剑、包藏祸心的阴谋家。为了自己的权威和利益,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先后暗设毒计诛灭赵、郤两大强卿世族,最后竟然变本加厉弑杀国君!
这就是栾书,堪称历史上第一阴谋家!
一、低调隐忍圆滑处世
栾氏为晋国公族,其先祖栾宾是晋靖侯之孙,封于栾邑(今河北栾城),另立栾氏宗庙,故称栾宾。曲沃代翼过程中,栾宾辅佐公子成师(即曲沃桓叔)。之后,栾氏地位逐渐上升。晋献公骊姬之乱后,栾氏坚决拥护公子重耳,因此在晋惠公时期,栾氏家族不被重用。
直到公元前年,重耳回国即位,栾氏才再度兴起。公元前年,晋文公建立三军设置六卿,栾宾之孙栾枝以一流道德才能位列其中,任下军将。城濮之战后,栾枝因其出色的表现被提升为上军将。
栾枝去世后,其子栾盾继任卿位,但始终在强势的执政大臣兼中军主将赵盾的阴影中生存,一直在三军末位的下军任职,没有太多的发言权。
公元前年赵盾逝世,其亲信郤缺接任执政大臣兼中军元帅。不久栾盾也去世,其子栾书继任六卿之末的下军佐。
栾书一改其父低调木讷不善言谈的性情,心思缜密,善结人缘,在六卿之间八面玲珑圆滑处世。
然而,经历了郤缺、荀林父、士会三任执政大臣兼中军元帅的更替,谨小慎微的栾书,依然在六卿之末下军佐的职位上原地踏步,默默无闻。
二、一步登天跃居正卿
士会告老之后,郤克继任,栾书似乎看到了希望。特别是在中军副将赵朔去世后,郤氏与赵氏的关系出线裂痕,郤克面对强势的荀氏,显得势力单薄。
栾书敏锐的抓住了这个良机,全力支持郤氏,唯郤元帅郤克马首是瞻。此后,栾氏在内政、外交和征战方面逐渐获得了发言权。
公元前年,郤克率领晋军在鞌之战中大败齐国。此战后,栾书终于前进了一小步,由下军佐升任下军将。
公元前年,正卿郤克临终前,力主推荐一贯支持自己的栾书继任。然而,令郤克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去世仅仅十三年后,阴险毒辣的栾书竟然施展阴谋毒计,将其后代灭族!(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隐忍憋屈十几年的栾书,以下军将的身份,连升四级一步登天,跃居执政大臣兼中军元帅,成为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云人物,开创了栾氏最辉煌的时代。
栾书一步登天晋升元帅之时,由于其十几年八面玲珑的圆滑处世态度,大多数世卿表示赞同,只有咄咄逼人的赵氏表示反对。
自从低调沉稳的中军副将赵朔(赵盾之子)去世后,赵同、赵括和赵婴三兄弟(赵盾之弟)成为赵氏的代表人物。赵同三兄弟的地位已然不如赵盾当年之时,但是依仗赵氏累积的强大实力,依然如同赵盾当年那样咄咄逼人专横跋扈——赵氏家族不可避免的成为众矢之的!
三、暗下毒手诛灭赵氏
势单力薄的栾书,便暗中伺机对强横的赵氏集团下手……
可巧,就栾书升任正卿的当年,赵氏内部先出了问题——
赵氏集团的当家人赵朔去世后,留下夫人赵庄姬(晋景公妹妹)年纪轻轻就守寡了。赵庄姬不甘寂寞,后来与赵朔的叔叔赵婴勾搭上了。其实,这种事情在春秋时期多了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赵婴的两个兄长赵同、赵括以其弟为耻,便将赵婴赶出晋国,放逐到齐国,赵婴后来就死在那里——也算自找死路吧。
《左传·成公四年》记载,“晋栾书将中军,荀首佐之……晋赵婴通于赵庄姬”。
《左传·成公五年》记载,“五年春,原、屏放诸齐。婴曰:我在,故栾氏不作。我亡,吾二昆其忧哉!且人各有能,有不能,舍我何害?弗听”。
不过,这只是赵氏全族的大祸的开端。
公元前年,赵庄姬见赵婴被逼而死,决心为情人报仇,竟然跑到哥哥晋景公跟前,诬告赵同、赵括欲图谋反。栾书见有机可乘,便拉着郤锜为赵庄姬作伪证,这就无异于坐实了赵同、赵括谋反的罪证。栾书还鼓动晋景公道:"赵氏势大,如果不先发制人,恐为其所制。"晋景公听从栾书之言,号召诸卿贵族出兵"平叛"。赵同、赵括猝不及防,兵败被杀,赵氏惨遭灭族。只有赵庄姬带着儿子赵武躲在哥哥晋景公的宫中,才幸免于难。史称“下宫之难”。
《左传·成公八年》记载,“晋赵庄姬为赵婴之亡故,谮之于晋侯曰:原、屏将为乱。栾、郤为征。六月,晋讨赵同、赵括。武从姬氏畜于公宫。”
四、难以容忍双重危机
栾书解除了赵氏的威胁,正准备松一口气,更大的危机又接踵而来。
栾书上位正卿后,为了回报郤克的知遇之恩,大力提携郤氏,后来将郤锜、郤至、郤犨调入八卿之列(上中下三军之外,又增加新军),史称“三郤”。其中郤锜任上军将,郤犨、郤至分别担任新军将佐,新军几乎成了郤家军。
郤氏作为晋国宗室旁支,“三郤”对国君忠心耿耿,而且团结一致共同进退,在朝中呼风唤雨,一时成为晋国影响力最强的世卿大族。
栾书尽管位高权重,统揽晋国的军政大权,但是头上还有一个晋国国君——晋厉公。
同时,晋厉公不甘大权旁落于强卿之手,为削弱卿族的势力,大力提拔近侍为大夫参与军政,经常亲自出征指挥作战,试图渗透、稀释甚至颠覆栾氏等世卿大族的权势。在《史记·晋世家》中,司马迁用四个字精炼的总结为:"厉公太刻"。
栾书明显的感受到来自国君和三郤的双重压力,代替国君执政晋国的权威受到严重的挑战。这是隐忍十几年才获得正卿高位的栾书,所难以容忍的!
五、借刀杀人再诛三郤
于是,栾书开始不动声色的发动了一场阴谋……
公元前年,栾书暗中招来在晋楚鄢陵之战俘虏的楚国公子茷,以释放其回国为诱饵,指示他诬陷郤至。公子茷急于回国,满口应承下来,向晋厉公爆料:“鄢陵之战中,郤至实为楚国的内应,打算晋国战败后颠覆厉公,奉孙周为晋侯!不成想楚国战败,郤至又网开一面放走了父王(楚王)!”厉公听后大惊,但是仍然半信半疑举棋不定,就来询问栾书。
狡猾的栾书并不直接道出诬陷之词,而是含糊其辞道:“我也听说,郤至曾派人故意延缓齐、鲁盟军的行军,反而力劝我们单独与楚、郑联军作战。”同时,还意味深长的建议道:“郤至既然想迎奉在周都雒邑的孙周,来取代您。可派他出使周都,再暗中监视他是否会与孙周接触。”厉公依言命孙周出使雒邑,向周王禀报击败楚国的鄢陵之捷。
另一面,栾书唯恐郤至到雒邑不去见孙周,暗中派人嘱咐孙周:"郤至前途无量,他来王都献捷,你一定要见见他。这对你返国大有裨益。"孙周果然主动邀请郤至相见——被厉公亲信监视得一清二楚!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栾书精心布下的罗网之中。
《左传·成公十七年》记载,“栾书怨郤至,以其不从己而败楚师也,欲废之。使楚公子茷告公曰:“此战也,郤至实召寡君。以东师之未至也,与军帅之不具也,曰:‘此必败!吾因奉孙周以事君。’”公告栾书,书曰:“其有焉!不然,岂其死之不恤,而受敌使乎?君盍尝使诸周而察之!”郤至聘于周,栾书使孙周见之。公使觇之,信。遂怨郤至”。
厉公见证了郤至欲图谋逆“罪证”,便不再犹豫,命胥童、夷羊五、长鱼矫带兵围剿郤氏,屠杀郤氏满门。
在栾书的毒计暗害之下,“三郤”经历短暂辉煌后,惨遭灭门之祸,彻底退出了晋国的历史舞台。
六、铤而走险弑杀国君
杀掉“三郤”的第二天,晋厉公命胥童将三郤陈尸朝堂,令诸卿观睹。正当大家唏嘘议论之时,胥童、长鱼矫趁机迅速将栾书、荀偃二人拿下,准备将其一并斩杀。长鱼矫道:"不杀这两个人,一定会给国君带来威胁!"晋厉公于心不忍,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一天就杀掉三卿,寡人实在不忍心再杀人了!"
厉公还好言安慰栾书、荀偃二人:"这是误会,你们不要介意。郤氏罪有应得已经伏诛,两位乃国之栋梁,请各复其位各尽其职吧!"栾书、荀偃二人胆战心惊,俯首下拜道:"君侯讨伐罪臣,恩典赦免我等一死,我等肝脑涂地,也难报君侯的大恩大德!"
《左传·成公十七年》记载,“胥童、夷羊五帅甲八百,将攻郤氏。……以戈杀之,皆尸诸朝。胥童以甲劫栾书、中行偃于朝。矫曰:不杀二子,忧必及君。公曰:一朝而尸三卿,余不忍益也。对曰:人将忍君。臣闻乱在外为奸,在内为轨。御奸以德,御轨以刑。不施而杀,不可谓德。臣偪而不讨,不可谓刑。德刑不立,奸轨并至。臣请行。遂出奔狄。公使辞于二子,曰:寡人有讨于郤氏,郤氏既伏其辜矣。大夫无辱,其复职位。皆再拜稽首曰:君讨有罪,而免臣于死,君之惠也。二臣虽死,敢忘君德。乃皆归”。
栾书与荀偃二人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逃回家中不敢出门。厉公自认为已经扫除叛乱解除危机,志满意得的带着胥童等亲信四处游玩,寻欢作乐。
惊魂初定的栾书躲在家中思前想后,便暗中联络荀偃商议:与其这样等死,不如索性铤而走险,杀掉厉公,另立新君!
栾书荀偃二人说干就干,趁着厉公在匠丽氏游玩之际,带领家族军队包围匠丽氏,同时以正卿之名压制诸卿,控制朝堂。失去了郤氏保卫的厉公,在栾书荀偃二人联手之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轻易就杀死胥童,捉住晋厉公。
然而,即使是集军政大权于一身的栾书,也不敢轻易担当弑君的罪名。心虚的栾书便试图拉拢更多的盟友。
栾书先联络范氏新主士匄,得到的是含糊其辞、不置可否的推辞。又去拉拢韩厥,更是被义正辞严的顶了回来:“我是赵氏养大的,当初赵氏被人诬告,我都强顶住压力不出兵向赵氏发难。古人有句话:杀死一头老牛尚且没有人敢做主!更何况你们今天竟敢要杀国君!你们要对国君不敬,那是你们的事情,哪里还用得着我!”
栾书等人的险恶用心,被一身傲骨、忠贞不二的韩厥批驳的淋漓尽致!
《左传·成公十七年》记载,“栾书、中行偃遂执公焉。召士匄,士匄辞。召韩厥,韩厥辞,曰:昔吾畜于赵氏,孟姬之谗,吾能违兵。古人有言曰,‘杀老牛莫之敢尸’,而况君乎?二三子不能事君,焉用厥也!”
荀偃恼羞成怒,准备与韩氏火并,还是深沉老练的栾书制止了冲动的荀偃,说道:“咱们如今骑虎难下,还是不要再去招惹韩厥。他比我们更得民心,如果他以忠君之名号召诸卿及民众来攻打我们,我们是无法抵挡的!”
即使拉拢不到支持自己的盟友,栾书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弑君!
阴险的栾书派人杀死晋厉公后,还不忘对昔日的国君肆意侮辱:竟然仅仅用一辆车为厉公送葬,将其草草埋于翼城的东门外,毫不客气的上谥号为"厉"(意为暴君)!
《左传·成公十八年》记载,“十八年春,王正月庚申,晋栾书、中行偃使程滑弑厉公,葬之于翼东门之外,以车一乘”。
七、拥立悼公福祸相依
心思缜密的栾书,早就与生活的周都雒邑的晋国公子孙周暗中联系,阴谋让他取代晋厉公。
孙周,是晋襄公之后,其祖父桓叔捷是晋襄公之子。当年为避晋国储君之乱,在桓叔捷以来三代均避居在周都雒邑。孙周少有大志,尽管远离晋国,对国内事务亦了如指掌。因此,孙周私下与身为晋国正卿的栾书早有联系。此前,栾书借助孙周陷害郤至一节,二人或许心照不宣。
公元前年,栾书派遣荀罃、士鲂前往周都雒邑,迎立孙周。早有此意的孙周自然欣然接受,在荀罃、士鲂护送下踏上回国的旅途。
栾书携荀偃、韩厥、士匄等诸卿大族,隆重迎接这位年方十四岁的新主。
面对如此恢宏浩大的迎接场面,年幼的孙周毫不怯场,站在高台之上,向诸卿大夫发布了一番绵里藏针的讲话:“今日能够成为国君,是我根本没有想到的——这难道不是天意吗?大家拥立一个贤能的君主,就要服从他的命令,才能成就晋国大业。大家不忘文公、襄公之意,如今拥立我为国君,可是又能否服从我的命令呢?神明在上,我等着你们的答复!”
以栾书为首的诸卿大夫,根本没有想到一个不满十五周岁的孩子能够说出这番话,只好共同向天起誓:"这是臣等愿望,岂敢不唯命是听!"
于是,孙周与诸卿大夫订立盟约,即位晋国国君,是为晋悼公。
《左传·成公十八年》记载,“使荀罃、士鲂逆周子于京师而立之,生十四年矣。大夫逆于清原,周子曰:“孤始愿不及此。虽及此,岂非天乎!抑人之求君,使出命也,立而不从,将安用君?二三子用我今日,否亦今日,共而从君,神之所福也。”对曰:“群臣之愿也,敢不唯命是听。”庚午,盟而入,馆于伯子同氏。辛巳,朝于武宫,逐不臣者七人。周子有兄而无慧,不能辨菽麦,故不可立”。
八、机关算尽神秘消失
栾书亲眼见识了这位年轻国君的厉害,心中忐忑不安,心中暗道:“这位年幼的国君,非前君(晋厉公)可比,应当小心侍奉。”
果不其然,年轻的晋悼公即位不久,栾书这位身兼三军元帅和执政大臣的军政一把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正卿,竟然神秘的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如同人间蒸发一样!
机关算尽、包藏祸心的栾书,双手沾满赵、郤两族人的鲜血,又背负着弑君之罪,也许是被自己拥立的晋悼公清算了,也许是自己明智的退隐了……
有关栾书的结局,史料中没有作任何交待,就不得而知了。
大家认为,栾书最后是那种结局呢?
欢迎多多交流分享。
文/浩荡长风掠时空
回味历史文化,下期更精彩。
欢迎大家点赞、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