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不舍地送走了“悲情”的鲁隐公,咱们的“史话”故事也要来到一个新的纪元,即姬息的弟弟姬允的执政时期。那作为这位新鲁侯的开篇故事,咱们要讲些什么呢?在下想给大家说一说有关隐公被杀时的一个小谜团……
先等等!先等等!“闲叙”童鞋,你这也太留恋鲁隐公了吧?明明姬息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你上次还特意为他补上了一篇好似外传的文章,怎么今天还要继续聊隐公的话题啊?各位别心急,我虽然很同情鲁隐公,也替他感到十分惋惜,但真不是因为留恋姬息,又故意提到他的。实在是之前的“史话”中,有一处小分歧在当时没法讲述,只有到了姬允继位时才能够说明白。
再谈隐公,只是为了搞清真相至于您要问这个小分歧是什么?这便是隐公离世时,《史记》和《左传》做出的不太一致的记载。相信细心的朋友还记得,在“鲁国史话十五”这篇文章里,鄙人曾写到羽父向姬允搬弄是非时,《史记》明确写了“子允许诺”。说明姬允这个弟弟并没有兄长那份仁慈,同意了刺杀隐公的行动。可同样的事件在《左传》中却对此不置可否,仿佛姬允还顾及亲情,并没有明确表示同意。那到底是哪部史书更准确呢?
按说《左传》成书在先,《史记》编撰在后,出现歧义的话应该更相信离历史事件更近一些的记载。并且,此前曾有很多次的实证证明了,太史公的《史记》确有不少错漏之处的。莫非这一次司马迁又搞错了,臆测了姬允的想法?其实隐公的这个弟弟并没有那么冷酷,而是羽父又独断专行了呢?
总是被后人不断质疑的太史公这正是我今天不得不再次艾特一下鲁隐公的原因,因为就在下看来,太史公此次的判断没有错。姬允在羽父刺杀隐公的行动中,并没有顾及兄弟之情,反倒是起到了助推剂的作用。至于鄙人如此肯定地下了结论到底有没有依据?从孔夫子的《春秋》,甚至是《左传》本身的记载中,就能找到例证。而这例证也很简单,就三个字,它便是记录于两部史书之中,发生在鲁桓公元年春的“公即位”。
公即位?“闲叙”童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隐公离世,桓公正常即位而已,这不是很正常的记载吗?难道姬允继承鲁侯之位不应该被记录在史书当中么?没错!姬允即位的确不应该被写在史书里,并且,这还不是鄙人现在才得出的结论,早有公羊高和谷梁赤两位先贤对此发表了他们各自的看法。
《春秋》中“公即位”三个字揭示了真相先来看看公羊先生的说法,他在《公羊传》中就提出了这样一个设问:“继弒君不言即位。此其言即位何?如其意也。”其意思就是像隐公这种被弑杀离世的国君,在他之后继承爵位的人,不应该写明“即位”。而这里偏偏特意写上“公即位”三个字,公羊高认为这是随了桓公的本意,不就是证明了刺杀行动是姬允首肯的吗?(“继弑君不言即位”在《春秋》中是有体现的:如鲁闵公被杀害后,孔子在撰写“僖公元年”的历史时,只用了“元年春王正月”这一句话来表述僖公已经继承了国君之位,却没有明确写出“公即位”三个字)
了解了公羊高的立场之后,咱们再去读读《谷梁传》,无独有偶,谷梁赤在书中也对桓公的即位表示出了不赞许的态度。并且,谷梁先生比公羊先生还要认真,特意写了一大段话来说明这里的“公即位”三个字是有多么的无情无义:
“继故不言即位,正也。继故不言即位之为正何也?曰先君不以其道终,则子弟不忍即位也。继故而言即位,则是与闻乎弒也。继故而言即位,是为与闻乎弒何也?曰先君不以其道终,己正即位之道而即位,是无恩于先君也”
谷梁赤在这段话里特意提到了,如果先君没能善终,不管是他儿子还是兄弟继位,都不会去举行即位仪式。这样做的目的是新任的国君要表达自身对先君的哀思,也表明自己不忍即位的立场,是种“仁义”的表现。可桓公在隐公被杀后,孔子写明了“公即位”三个字,说明姬允上位时举办正式的即位典礼。那如此不顾情分和道义的即位方式能证明什么呢?予以为除了能证明姬允与姬息兄弟之间已无恩情可言,证明桓公是隐公之死的幕后推手以外,恐怕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证明的了。
公羊高、谷梁赤对“公即位”的看法一致如此看来,司马迁在写《鲁周公世家》之前,一定是看过了公羊、谷梁两位先生的注释,才做出了姬允许诺羽父杀害兄长的断言。可以说太史公这一次应该是有凭有据,没有一点错漏之处。至于《左传》为何没有明确写出鲁桓公首肯刺杀行动这件事,想必跟这部史书的写作风格有关系。
大家可以好好品读一下《左传》这部书,它并不像“春秋三传”中另外两部那样,以注释《春秋》原文为主。《左传》可以说为咱们后人补充了大量的历史信息,把碎片化的信息按照鲁国国君的年表有机地整合成一个整体。这虽然看上去像是左丘明在记流水账,仿佛只是在堆砌历史故事,但他也是有自己的思考和评论在其中的。书中那位经常要出来发表一些真知灼见的“君子”,鄙人以为他就是左丘明先生自己在书中的化身,只不过左先生没有明说罢了。
但新一任鲁侯与人密谋杀害自己兄长的这件事实在是太过私密了,无论是姬允点头答应的,还是口头许诺的,都不太可能真的流传出去。所以,连“君子”都不太可能听到这些隐秘的消息,自然这一次也就没有过分发表见解了。另外,左丘明的身份也与其他两传的作者不同,他是鲁国附庸小邾国的史官,对于宗主国国君的一些事情不太方便明说。可是,左丘明依然是一位良心史官,即使不能明说,他也学着孔夫子的记述形式,原样把“公即位”三个字给搬了过来,留给后人自己去品读了。
鲁国附庸小邾国史官——左丘明现在各位应该明白了吧,鲁桓公首肯了刺杀隐公的行动是件明摆的事情,再加上有前人已经把话挑明了,所以《史记》中才有了明确的记载。而左丘明由于身份所限,不能写得那么明白,才在《左传》中对此事避而不谈了。好了,既然这个小谜团已经搞清楚了,咱们真的要正式进入鲁桓公元年的故事了。那下一次咱们要说点什么呢?暂时保密,留到下回再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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